警方在肇事司机的血液中检测出兴奋剂和du品。
顺藤摸瓜。
凌耀辉被抓捕的时候,正携带财物在码头,想要乘坐轮渡去国外。
由于违约金额巨大,他名下的全部财产将进行拍卖。
罪名:故意杀人,再加上巨额债务,不出意料,他下半辈子都将在监狱中度过。
凌菡手里的钱足够她安安稳稳度过余生,她没有留恋地回到北美,第二年就和她的小男友结婚了。
a市一年中最热的时段过去,接着下了一场小雨,冲散了烦躁的暑气。
还是那间病房,傅玉先第三次来,医护们见怪不怪。
现在正一脸惊奇地看着报告,虽然傅玉先肋骨断两根,很幸运没有伤到内脏。
更神奇的是,傅玉先的怪病再没发作,身体正在慢慢好转。
“进——”
最近生声集团和国家牵头了一个大项目,所有人都忙疯了。
连带着还在病中的傅玉先也要工作。
不过秘书看来,对方似乎乐此不疲。
眼袋要垂到嘴角的秘书,有气无力地说道:“董事长,文件有问题吗?”
傅玉先低着头看得认真,唇上多了一抹淡红,整个人的气色肉眼可见转好。
总归不是病恹恹的样子。
他手指点了几下,说:“这些条文需要更具体。”
秘书丧着脸把文件装回袋子,脚步飘飘忽忽,仿佛魂魄在身后追,他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
走之前,听见清冽的男声:“年终奖翻倍。”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秘书觉得他还能再干三天。
“谢谢,董事长。”连步伐都轻快了,他压低嘴角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等人走了,病房内只剩下哒哒的键盘敲击声。
傅玉先工作了一会儿,指尖顿在文件上,沉默地看着外面的香樟树。
连风都携着草木与水汽的湿润气息。
寂静中响起一声呢喃:“她怎么还没来看我.....”
*
傅玉先出院的那一天,刚好是一月之期。
吹笙来接他,还是那件美丽的绿裙子,傅渊陪伴在她身边,低头时眼里溢出来温柔。
傅玉先站在窗前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看着真是登对。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冰凉的金属咯着掌心,不甘嫉妒怎么也压不下去。
秘书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小心翼翼说:“董事长,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傅玉先住在病房的时间不短,所有的东西加起来只有一个箱子。
还被书和文件占了大半空间。
物欲极低,似乎他的世界只有工作和那位林女士。
“走吧。”傅玉先转身,逆着光,嶙峋的轮廓一览无余。
疾病还是摧残了他的身体。
明明是最该意气风发的男人,秘书总觉得傅玉先身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孤寂。
现在......看起来总算有点人气了。
傅玉先踏出医院,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他忍不住抬起头。
很久很久都没有好好感受外界的温度。
吹笙就站在那棵常见的香樟树下,这时候,似乎迎面的风、泥土......连枝头喧闹的麻雀都变得可爱。
他自动忽视旁边的傅渊。
脚步有些急促,心跳快得不正常,他想要按住胸口,却发觉早没有那种煎熬的阵痛。
“等久了吗?”眼尾不知觉弯起来,骨相清俊分明,眉眼温润,还有一副细框眼镜。
像是清秀斯文的文人。
吹笙摇摇头,绿裙子在阳光下透着莹润的光泽,如同搅碎的春水。
傅渊先一步打开车门,说:“父亲,先上车吧。”
车厢中,真是尴尬的场景。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坐在两边,却给吹笙留下最宽敞的位置。
前面的司机有眼色地放下隔板。
倒是吹笙先开口,“我明天,要回溪回坞......”
两个人的心跳咯噔一下,傅玉先在吹笙看不见的角度,狠狠剜了一眼傅渊。
没用的东西。
傅渊不为所动,抿紧唇放在膝头上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玉先,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临到最后,吹笙这样说。
“嗯?”
傅玉先第一秒没反应过来,接着瞳孔骤然缩紧,微怔。
下一秒,眼底亮起细碎的光,笑意不受控制从嘴角漾开,“要回去的,明天的飞机,我马上准备。”
傅渊的眉峰蹙了一下,俊美的脸上依旧是从容的模样,他开口道。
“要准备些什么,我先叫人去采购。”
这副持家的姿态,俨然一副正宫的样子。
傅玉先这时也顾不上,视线没有分给他一丝一毫,笑着说。
“太久没回去,他们还是不是原来的喜好?”
*
凌澈那天正好没有课,机场中一行人十分显眼。
三个风格各异的男人,长相还有几分相似,吸睛极了。
他们的目光都在中间的那位女士身上。
凌澈最会撒娇,米色的卫衣让他看起来年轻有活力,完全不像研究生。
“姐姐,到了地方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傅玉先冷着脸站在吹笙身后,看着这个不要脸的小儿子,面无表情:“放心,我会照顾好吹笙。”
路过的行人多看了一眼。
凌澈叫姐姐,傅玉先和傅渊平时叫吹笙,辈分乱成一锅粥了。
似乎谁也没提起。
凌澈宁愿弯着腰,也要挂着吹笙的手臂,一副大鸟依人的模样,傅玉先皱着眉头不想看。
没有到登机时间,傅玉先先一步推上行李,说:“时间来不及了,好好工作。”
最后一句话是对傅渊和凌澈说的。
“姐姐,要记得联系啊。”
等在登机口看不到人影,凌澈的肩膀松懈下来,像被霜打的茄子,没一点生气。
他问身旁的傅渊,“哥,你就不怕父亲勾引吹笙。”
二十年前的缘分,谁也说不清楚会不会重燃。
凌澈眉眼间透着股郁气,那段婚约一直是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他们无力改写过往,只能竭尽全力在吹笙心头留下印记。
由爱生怖,他就是胆小鬼。
傅渊闻言,收回远眺的视线,瞥了一眼这个钻牛角尖的弟弟,声音冷淡。
“我们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月亮不能私有,陪伴一程已是荣幸。
*
溪回坞这几年的变化天翻地覆,傅玉先虽然见过照片,旧迹被新景覆盖,亲眼见过才明白岁月无情。
吹笙带着他到自己的铺子。
这个季节的游客还有很多,溪回坞温度适宜,不少人都租了房子度过暑日。
他们看见心心念念的老板娘终于回来了,忍不住寒暄。
“好久都没见你开门,玩得开心不?”
吹笙眉梢轻轻舒展,温柔顺着笑意漫开:“还不错,这次回来是准备闭店了,估计要到年底......”
对方可惜:“哎呀,真可惜,好多人问你呢。”
傅玉先静静站在门边,目光专注又缱绻,从只言片语中窥见他那不曾参与的二十年。
吹笙把钥匙收好,领着傅玉先在溪回坞闲逛。
“很多家添了新的孩子,还有以前常玩的那条河的水不能喝了......”
吹笙慢慢说着,傅玉先安静听着。
脚下的青石板不再泥泞,正是下午,老人们坐在门口慢悠悠择菜。
年轻一代不知道傅玉先,老人却还记得村子里第一个出去的大学生。
一位头发花白的婆婆,盯着傅玉先的脸左看右看。
觉得很熟悉。
她确认识吹笙,“笙啊,这是谁啊。”她年纪大了,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吹笙凑到她边,大声说:“李婆婆,是玉先,玉先!”
她仔细看了看,傅玉先也站着给他瞧,他还记得去李婆婆家吃过年夜饭。
“玉先!玉先!”李婆婆手里的豆角撒了一地,站起来不停喊道。
声音早不复傅玉先记忆里那般中气十足。
嘶哑的、干涩的。
他握住干枯的手,哑声道:“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们......”
这一声,似乎炸开整条街。
老人们含着泪握着他的手,温情包容的眼睛看了又看,嘴里不停念叨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谁也没有提他为什么突然消失,只要人平安回来就好。
村长前些年去世了,也算是喜丧。
人老得不清醒的时候,还会不停地提,村里出了个名牌大学生,话里是掩饰不了的骄傲。
傅玉先眼底弥漫出雾气,下颚绷得很紧,竭力压制喉咙里的哽咽。
“是我回来晚了。”
吹笙带着他到村长的墓前,这一片埋着的都是溪回坞的人。
年老的、年轻的,意外总是先来,许多遗憾难寻圆满。
她放下一束白菊,半天腰的风呼啸而过,吹散一地花瓣。
“他们想着你,以你为骄傲。”吹笙的裙摆被风扬得猎猎作响。
“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怪过你。”
更多的时候,就像每一个担忧孩子远行的家长,他们念叨着傅玉先在外面有没有吃苦、受罪。
这二十年,傅玉先受尽了苦楚。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落下来,泅了土地。
傅玉先微微弓着背,突出的脊骨愈发清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哽咽的颤抖,他终于像着找到家的孩子。
诉说着所有委屈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我想不起回来的路......”
他喉咙里溢出困兽般的嘶吼:“我好累,为什么偏偏是我......”
吹笙静静立在一旁听着,白色裙摆垂在他身侧。
近在咫尺。
那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傅玉先的指尖猛地攥住裙摆一角。
——不贪心,不过是指腹大小的布料,他却用尽了全身力气。
那是他支撑熬过二十年苦难的全部依仗。
“一切都过去了。”吹笙的声音吹笙的声音清润又温柔,被风卷去远处的山岚。
“玉先,在原点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