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默满级且神装加身的消息传开。
风是冷的。
但通天塔下的风,今天不一样。
它裹着碎金似的光,又掺着冰碴子似的寒,刮过NpA守卫张老三的脸时,他下意识攥紧了长矛。
铁矛尖扎进土里半寸,带起的土粒里,还缠着一丝没散干净的黑紫色纹路 —— 那是规则的痕迹,轻得像烟,却重得能压垮人的魂。
“昨儿后半夜,你听见了吗?”
李老四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手还在抖。
他是通天塔三层的杂役,昨儿值夜时,正蹲在墙角啃干粮,忽的就觉得浑身发僵。
抬头看时,顶层窗口竟飘着一道影子 —— 不是灯笼的光,是活的,像把整个夜都裹在了身上,流光溢彩的,每动一下,连空气都不敢出声。
张老三没说话,只是往通天塔顶层瞥了一眼。
那塔高得能戳破云,平日里冷森森的,今儿却像罩了层暖光。
不是太阳的光,是从塔尖溢出来的,顺着塔檐往下流,淌过每一块砖,连砖缝里的青苔都亮了几分。
消息就是从这两个人嘴里漏出去的。
先是杂役房里的窃窃私语,再是守卫队的交头接耳,接着就像野火似的,烧遍了整个联军营地。
醉仙楼的门板刚被推开,酒气就混着唾沫星子喷了出来。
“满级?神装?你小子怕不是喝多了!”
说话的是NpA王屠,以前是杀猪的,现在扛着把斩马刀,脸上一道疤从眉骨拉到下颌 —— 那是去年跟魔物拼命时留下的。他把酒碗往桌上一墩,碗底的酒溅出来,顺着桌缝往下滴,“大人是强,但满级?那是传说里的事!”
“没喝多!”
反驳的是个半大孩子,叫小石头,刚入伍三个月,胳膊上还带着练刀磨的茧。他攥着筷子,手背上青筋都绷起来了,“我表舅在通天塔顶层当差,昨儿亲眼见的!大人回来时,脚边都踩着规则的纹,一步下去,连地砖都在颤!那神装,黑的,上面有星子似的光,亮得人不敢睁眼!”
“真的假的?” 有人凑过来,声音里带着颤。
“还能有假?” 小石头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昨儿后半夜,我在营外值哨,就觉得有股气压过来 —— 不是冷,是让人心里发慌,又发暖。后来才知道,是大人在次级位面练技!听说那技一放,连万物都得归寂!”
窃窃私语忽然就停了。
整个醉仙楼静得能听见酒碗里的酒在晃。
然后,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大人满级了!咱们有救了!”
这一喊,就像炸了锅。
酒碗被碰倒,椅子被推开,人们涌出门,朝着通天塔的方向跑。营地里的人也听见了,先是一个,两个,接着就是一片 —— 士兵们从帐篷里跑出来,伙夫们扔下手里的勺子,连拄着拐的伤兵都挪着步子,往通天塔那边凑。
一年了。
整整一年,没人敢这么痛快地笑过。
黑风谷那仗,魔物的血染红了整条河,弟兄们的断刀堆成了山。
李十七才十七岁,第一次上战场,刀还没拔出来,就被魔物拍碎了肩胛骨,现在还拄着拐,却天天把那断刀磨得发亮;
老张头的儿子死在雁门关,尸体都没找着,就剩一块染血的令牌,他天天把令牌揣在怀里,跟揣着个滚烫的火炭;还有王屠,去年为了护着伤员撤退,硬生生被魔物咬掉了半块耳朵,现在听见魔物的声音,牙还会痒。
这些压抑,这些疼,在 “祁默满级” 这四个字传开来时,忽然就找到了出口。
李十七把拐一扔,单脚站着,把磨亮的断刀举得老高:“看见了吗!大人满级了!咱们能赢!”
老张头掏出怀里的令牌,放在地上,对着通天塔的方向磕了个头,眼圈红得像要流血:“小子,听见没?大人没让咱们失望!”
王屠攥着斩马刀,刀把上的汗都渗进了木纹里,他忽然就笑了,疤拉在脸上扯出个狰狞的弧度:“魔物崽子们,等着!咱们大人来了!”
营地里的火,忽然就亮了。NpA们的消息传得飞快,玩家也知道了,
以前是昏沉沉的,像快灭的烛,今儿却烧得噼啪响,火光映着人们的脸,全是亮的。
玩家士兵们把武器擦亮,甲胄穿得整整齐齐,连帐篷都归置得干干净净 —— 像是等着什么大人物检阅,又像是等着一场早就该来的胜利。
这就是士气。
不是喊出来的,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
祁默的强,以前是个模糊的影子 —— 是他杀魔帅时的决绝,是他护着联军撤退时的背影,是他总在最危险的时候出现。
但现在,这强成了实的:满级,神装,能让万物归寂的规则波动。
他就像根定海神针。
插在文明存亡的惊涛骇浪里,稳得很。
以前,人们怕 —— 怕魔物冲过来,怕明天醒不过来,怕这文明的火说灭就灭。
现在不怕了。因为他们知道,有个人站在前面,穿着流光溢彩的神装,握着能定乾坤的力量,会护着他们,护着这火。
消息传得快,前线的侦查报告来得更快。
赵五是侦查队的老鬼,摸黑的本事比狐狸还精。他趴在黑石崖上,野草没过他的脑袋,手里的望远镜镜片擦得锃亮 。
镜头里,一群低等魔物正围着一堆白骨打转。
那是三天前失踪的两个弟兄的。以前,这些魔物见了人肉,会跟疯了似的扑上去,牙齿啃得骨头咔咔响。但今儿不一样。
最前面那只青面獠牙的魔物,爪子刚碰到白骨,忽的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喉咙里发出 “呜呜” 的声,耳朵耷拉着,眼睛盯着通天塔的方向,瞳孔里全是恐惧。
旁边一只瘦高的妖物,想推它一把,刚伸手,那魔物就疯了似的往后退,差点摔下悬崖。
赵五皱了皱眉,把望远镜往远处移。
魔妖的营帐在黑石崖对面的山谷里,以前总是热热闹闹的,魔物的嘶吼、妖物的怪叫,能传到几里外。
今儿却静得可怕。营帐门口的守卫,手里的武器握得死紧,却不敢往联军的方向看。
有个穿黑甲的魔将,正站在营帐前,手按在剑柄上。
那是血牙魔将,去年敢带着三百魔物冲联军的阵,砍死了十几个弟兄,凶得很。
但现在,他的指节发白,剑鞘上的血纹都暗了几分。他盯着通天塔的方向,眼神里没了以前的狠,只有犹豫 —— 像在怕什么,又像在琢磨什么。
“撤。”
血牙魔将忽然开口,声音很哑。
旁边的妖将愣了一下:“将军,咱们不骚扰了?”
“骚扰个屁!” 血牙魔将啐了一口,往地上吐了口血沫,“没听见消息?祁默满级了,还得了神装!咱们这点人,上去就是送死!”
妖将还想说什么,血牙魔将已经转身往营帐里走:“传令下去,所有魔物往后撤三十里!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通天塔!”
赵五把望远镜收起来,摸出腰间的信号弹。
火石擦着的瞬间,他看见魔妖的营帐里,有人开始收拾东西,魔物们缩着脖子,跟受惊的兔子似的,往后退。风里的魔物气息,也淡了 —— 不是消失了,是不敢往前飘了。
他扣动扳机,红色的信号弹冲上天空,在云里炸开,像一朵红花开在黑夜里。
这是 “敌退” 的信号。
远处的联军阵地里,很快传来了欢呼 —— 那欢呼比火还热,比雷还响,顺着风飘过来,落在赵五的耳朵里,他忽然就觉得眼睛发湿。
他掏出儿子的望远镜,擦了擦镜片,对着通天塔的方向看了很久。
塔尖的光还在,亮得很。
祁默。
联军之魂,文明之盾。
这话一点都不假。
他的存在,就是一种威慑 —— 能让魔物不敢抬头,能让妖物不敢靠近,能让所有跟他并肩作战的人,心里有底,眼里有光。
风又吹过来了。
这次不冷了。
带着营地里的烟火气,带着人们的欢呼声,带着通天塔尖的暖光,吹过黑石崖,吹过魔妖撤退的山谷,吹向更远的地方 —— 像是在告诉所有人,这场仗,他们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