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监护仪上那短暂的异常尖峰,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沈清澜疲惫的脑海中漾开圈圈涟漪。傅靳言的意识在挣扎?他能感知到外界吗?这个念头让她一夜辗转难眠。天刚蒙蒙亮,溶洞内模拟自然光的柔和光源渐亮,她便起身,再次走到医疗室外。傅靳言依旧静静躺着,脸色苍白,仿佛昨夜那瞬间的波动只是她的错觉。
林守拙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声音平静无波:“他的意识深处正在经历风暴,外界的刺激微乎其微。过度关注无益,专注你自身才是当务之急。”
沈清澜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是的,她没有时间沉溺于担忧。力量,她迫切需要力量。
训练在溶洞深处一个更隐蔽、能量场相对稳定的天然石室中进行。石室中央有一个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台,四周岩壁上刻满了古老的、类似星象和能量回路的符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檀香和臭氧混合的气息,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淀下来。
“林氏血脉,非同寻常。”林守拙负手而立,目光如炬地看着沈清澜,“它并非单纯的力量源泉,更是一种共鸣器,一种调和剂。它能感知万物能量的细微波动,尤其是与生命、意识相关的‘本源之力’。晚秋的天赋百年难遇,她甚至能短暂地与‘基石’这类非人造物进行意识层面的沟通。”
他示意沈清澜走上石台,将手按在台面中心一个浅浅的掌印凹槽中。“闭上眼,摒弃杂念。不要试图‘控制’或‘驱使’,而是去‘感受’。感受你血液的流动,心跳的节奏,呼吸的韵律。然后,将这份感知向外延伸,像水波一样,轻柔地触碰周围的一切——岩石的沉稳,空气的流动,甚至……光线的温度。”
起初,沈清澜只觉得一片混沌。闭上眼睛后,黑暗袭来,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焦虑如同嘈杂的背景音,干扰着她的专注。她努力调整呼吸,试图捕捉林守拙所说的“内在韵律”,但收效甚微。石台冰凉,掌心只有冰冷的触感,别无他物。
“静心,孩子。”林守拙的声音如同古井无波,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恐惧和急切是最大的障碍。想想你母亲,她面对绝境时,心中怀有的是守护的信念,而非掠夺的欲望。”
母亲……沈清澜脑海中浮现出母亲日记中那些温柔而坚定的字句,想起昨夜得知的母亲牺牲的真相。一股酸楚与崇敬交织的情感涌上心头。她不再强迫自己,而是尝试放松,让思绪沉淀,如同溪流汇入深潭。
渐渐地,周围的嘈杂感开始消退。她开始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流淌的潺潺声,心脏搏动的沉稳力量。一种微弱的、暖洋洋的感觉从丹田升起,沿着经脉缓缓流动。她尝试着将这份微弱的暖意,想象成无形的触须,向四周探去。
起初依旧模糊,但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感觉”到了身下石台传来的、极其缓慢而厚重的能量脉动,如同大地的心跳。也“感觉”到了空气中无数微小的能量粒子如同萤火虫般飞舞。甚至能隐约察觉到石室外,那条地下暗河奔腾不息的水流中蕴含的生机与力量。
这种感知极其微弱,时断时续,却让她欣喜若狂。她终于触摸到了门槛!
然而,接下来的引导训练更加艰难。林守拙要求她尝试与贴身佩戴的鸢尾花玉佩建立更深的连接。玉佩是母亲遗物,本身就蕴含着林氏血脉的能量印记。沈清澜集中精神,将那股微弱的暖流导向胸口的玉佩。
起初,玉佩只是微微发热。但随着她心念越发纯净专注,某一刻,玉佩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圈柔和的白光!同时,一股比之前清晰数倍的能量波动,如同温和的溪流,顺着她的经脉缓缓流入体内,与她自身的血脉之力交融、壮大!
成功了!她成功引导了玉佩的能量!
就在沈清澜沉浸在初步成功的喜悦中时,异变突生!
玉佩散发出的白光骤然增强,变得有些刺眼!一股远比之前庞大、带着强烈情感印记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她的意识!
“啊!”沈清澜闷哼一声,感觉大脑仿佛要被撑爆!无数画面、声音、情感碎片在她眼前飞速闪过——
阳光明媚的花园,年轻美丽的母亲林晚秋与一位气质高雅、灰蓝色眼眸的女士(凯瑟琳!)并肩漫步,笑声清脆,讨论着关于生命、艺术和古老传说的理想化憧憬……昏暗的书房,母亲与傅夫人(同样年轻)促膝长谈,面色凝重地交换着笔记,眼神中充满忧虑和发现真相的震惊……激烈的争吵,母亲与一个面容模糊、气势威严的中年男子(傅靳言的父亲?)对峙,眼中含泪却寸步不让……最后,是母亲独自坐在灯下,抚摸着一枚鸢尾花玉佩,眼神决绝而悲伤,低声呢喃:“清澜,我的女儿,对不起……妈妈必须这么做……愿这‘钥匙’,能为你开启生路,而非囚笼……”
这些记忆碎片如此真实,带着母亲的体温、气息和浓烈的情感,瞬间将沈清澜淹没。她仿佛亲身经历了母亲那段充满希望、发现、抗争与最终牺牲的岁月。巨大的悲伤、理解和一种跨越时空的连接感,让她泪流满面。
这不是简单的记忆读取,而是母亲留在玉佩中的、用血脉加密的精神印记!只有在传承者初步掌握共鸣之力时,才会被触发!
白光渐渐收敛,信息流平息。沈清澜瘫坐在石台上,大口喘息,心神激荡,久久无法平静。她终于更深刻地理解了母亲的伟大与无奈。
林守拙一直静静地看着,直到沈清澜情绪稍稳,才缓缓开口:“你看到了。这就是晚秋留下的部分真相。她希望你能理解她的选择,也更清楚地认识到你肩负的责任。”
沈清澜擦去眼泪,握紧胸前的玉佩,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我明白,外叔公。我会继续努力。”
接下来的训练,沈清澜的心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和救人所迫而学习,而是真正开始用心去体会、去理解这种力量的本质——连接、共鸣与守护。她与玉佩的能量交互越来越顺畅,对周围能量的感知也越发敏锐。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医疗室方向,傅靳言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却顽强挣扎的意识波动。
训练间隙,她都会去医疗室外停留片刻,不再仅仅是担忧,而是尝试着将一丝温和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能量波动,通过玉佩的放大,轻柔地传递过去。她不知道这是否有用,但这成了她的一种仪式,一种无声的鼓励,既是对傅靳言,也是对她自己。
傍晚,结束了一天的苦修,沈清澜感到精神疲惫却内心充实。她坐在石室外,看着溶洞顶端裂隙洒下的、模拟夕阳的暖光,心中对即将到来的挑战,少了一丝恐惧,多了一份决心。
林守拙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清水。“进步神速,远超我的预期。晚秋的血脉在你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延续。但是……”他话锋一转,神色凝重地望向医疗室的方向。
“傅家那孩子的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虚无之主’的低语侵蚀加深了,他的意识在沉沦和反抗间剧烈摇摆。我担心……即使他醒来,心志也可能被严重扭曲。你的共鸣安抚,效果甚微。”
沈清澜的心猛地一紧。“那……该怎么办?”
林守拙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或许,需要一个更强的刺激,一个能唤醒他心底最深处执念的‘锚点’。但这非常危险,可能加速他的崩溃。我们需要一个万全的时机。”
就在这时,代号“夜莺”的接应者匆匆走来,神色凝重地对林守拙低声禀报:“首领,刚截获的加密信号显示,‘归墟’的大规模搜索队已经逼近我们外围第三警戒线。他们似乎……锁定了大致区域。”
风暴,比预想的来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