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暗红的鲜血,如同冬日里骤然绽放的毒花,刺目地溅在皑皑白雪上,也狠狠灼伤了沈清澜的眼。傅靳言身体剧烈地抽搐后,彻底软倒在她怀里,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断绝。内伤!远比肩伤更致命!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刚刚升起的一丝决绝。
而几乎同时,那声诡异而富有节奏的口哨声,如同跗骨之蛆,再次从左侧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比之前更清晰,更近!追兵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正在迅速收缩包围圈!犬吠声夹杂着踩碎枯枝的脚步声,如同死神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沈清澜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完了……这一次,真的无路可逃了。
沈清澜紧紧抱住怀中滚烫而沉重的身体,泪水混合着雪水,模糊了视线。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后,即将力竭的悲鸣。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宁宁……我终究……还是没能走到最后……
就在她万念俱灰,准备迎接最终时刻的瞬间——
“咻——啪!”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的破空之声,从右侧截然不同的方向响起!紧接着,左侧追兵方向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和犬类受伤的哀嚎,原本有序的合围脚步声瞬间出现了混乱和骚动!
有人?!在帮我们?!
沈清澜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右侧黑暗的密林。只见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借助树木的掩护,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她这边迂回靠近!那身影矫健敏捷,动作干净利落,手中似乎持有弓弩类的武器。
是敌是友?是新的陷阱,还是……老木说的接应?
没有时间犹豫了!沈清澜咬破舌尖,用剧痛刺激自己清醒过来。她不知道来者是谁,但这是唯一的机会!她奋力将昏迷的傅靳言背到背上(他比她高大沉重太多,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用撕下的布条勉强固定,然后抓起地上的一根粗树枝作为拐杖,踉跄着朝着那道黑影出现的右侧方向,拼命奔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铅。背后的傅靳言气息微弱,每一次颠簸都可能加速他的死亡。左侧的追兵显然被突然的袭击打乱了阵脚,呵斥声和零星的枪声响起,但似乎被那道黑影精准的远程火力暂时压制住了。
“这边!快!”一个压低的、略显沙哑的女声从前方的阴影中传来。
沈清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雪地伪装服、脸上涂着油彩、看不清具体面容的女人,正半蹲在一棵云杉后,向她打着手势。她手中端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紧凑型弩箭,眼神锐利如鹰。
是接应的人!沈清澜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用尽最后的力气冲了过去。
“他伤得很重!必须马上救治!”沈清澜气喘吁吁地喊道,几乎脱力跪倒在地。
女人迅速扫了一眼傅靳言的状况,眉头紧锁,低声道:“知道。跟我来,距离不远,但路不好走。”她没有任何废话,示意沈清澜跟上,自己则断后,不时回身用弩箭点射,精准地阻滞着试图靠近的追兵。
三人(或者说两人一重伤员)在密林中艰难穿行。女人的方向感极强,总能找到最隐蔽难行的路径。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他们抵达了一处被厚重冰瀑半掩着的、极其隐蔽的山壁裂缝前。
“进去!”女人率先侧身钻入裂缝。沈清澜咬牙跟上,裂缝内部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约十平米大小的天然岩洞出现在眼前。洞内竟然点着一盏蓄电的露营灯,放着一些基本的生存物资和一个急救箱。
女人帮助沈清澜将傅靳言小心地平放在铺着隔湿垫的地上。她动作熟练地打开急救箱,先检查了傅靳言的瞳孔和脉搏,脸色凝重。“失血过多,内出血,感染引发高烧。情况很危险。”
她迅速给傅靳言注射了强心针和广谱抗生素,然后开始专业地清理和重新包扎他肩上的伤口。沈清澜在一旁帮忙,看着女人利落精准的手法,心中稍安。
“你是谁?是老木派来的吗?”沈清澜趁着间隙问道。
女人没有抬头,专注于手中的工作,简短地回答:“你可以叫我‘夜莺’。受人之托,确保你们活着离开山区。”她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浪的沉稳。
“受谁之托?老木?还是……‘影’?”沈清澜追问。
夜莺包扎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沈清澜一眼,那目光深邃,似乎想看出什么。“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对你们没好处。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活下来,然后离开这里。”她避开了直接回答。
沈清澜心中疑虑未消,但此刻救傅靳言要紧,她不再多问,默默配合。处理完伤口,夜莺又给傅靳言挂上了营养液和消炎药水。洞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有傅靳言粗重痛苦的呼吸声和洞外隐约的风声。
沈清澜瘫坐在一旁,疲惫和紧张过后,是巨大的虚脱感。她看着傅靳言昏迷中依旧痛苦紧蹙的眉头,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她恨过、怨过、也……或许有过片刻心动的男人,此刻如此脆弱地躺在这里,生死未卜。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在生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可笑。
后半夜,傅靳言发起了高烧,开始断断续续地说明话。
“母亲……别走……对不起……”
“基石……不能……打开……”
“清澜……快跑……危险……”
他的呓语破碎而混乱,却像一把把钥匙,试图打开沈清澜心中更多的谜团。她握着他冰凉的手,默默听着,泪水无声滑落。
天快亮时,傅靳言的体温终于开始下降,呼吸也平稳了一些,但仍然深度昏迷。夜莺检查后,松了口气:“最危险的阶段暂时过去了,但必须尽快送到有完善医疗条件的地方。”
她走到洞口,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外面,然后回来对沈清澜说:“追兵暂时被引开了,但这里不能久留。白天目标太大。我已经安排了接应,今晚天黑后,会有人带你们从秘密路线下山。”
沈清澜点点头,此刻她除了信任这个神秘的“夜莺”,别无选择。
黄昏时分,傅靳言短暂地苏醒了一次。他睁开眼,眼神涣散,花了很大力气才聚焦到沈清澜脸上。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沈清澜连忙俯下身,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
“……小心……花……鸢尾……不……不只……一朵……”他用尽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几个字,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警示,随即又陷入了昏迷。
小心花?鸢尾不只有一朵?沈清澜的心猛地一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老木给的鸢尾花信物有问题?还是指“影”内部有叛徒?或者……另有含义?
就在这时,洞外负责警戒的夜莺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却充满警惕的嘘声。她迅速熄灭露营灯,洞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沈清澜屏住呼吸,听到远处似乎传来了极其轻微、却绝非自然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
新的危险,再次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