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大臣盯着,江湖势力虎视眈眈,皇帝虽多疑,却不会容忍儿子莫名暴毙。
可只要让他废了,没人会怀疑。
残疾之躯,行动不便,写字尚且艰难,更别提处理政务、主持大典。
一个残疾的皇子里,再聪明、再有才,也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礼法不容,祖制不允,百官也不会答应。
他就算有通天的才智,也只能被关在宫中,做一个被人怜悯的废人。
他之前查“小仙女”的事,太张扬了。
追查宫中秘药来源,一路追到尚药局,又查到内务府账目异常。
他还派人盯住了皇后寝宫的采买清单,甚至调阅了去年冬天的药材入库记录。
处处跟太子作对,踩了她的底线。
太子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地位稳固,却因年少轻狂,几次在朝议上被他压下风头。
他越耀眼,太子就越黯淡;他越受宠,皇后就越不安。
她忍不了了。
忍不了一个非她所出的皇子步步逼近,忍不了他在皇帝面前屡屡建言立功,更忍不了他查到她最不愿被揭开的阴私。
是他太大意了。
以为她不敢动手。
以为这深宫里,没人敢碰他的手。
他身份尊贵,母族虽已没落,却仍有朝臣暗中支持。
他以为,只要自己行事谨慎,不落把柄,就能全身而退。
可如今,这手废了,命还在。
命在,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哪怕只剩一只手,哪怕只能用嘴、用脑、用人心,他也要把这一局走到底。
他闭上眼,唇角却扯出一丝冷笑。
那笑意冰冷,像雪夜里划过天际的刀光。
很好。
这一局,他还没输。
棋子落盘,才刚刚开始。
那天傍晚,二皇兄让人抬了五大盒点心,还有好多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蜜饯,全送到了安旭宫。
红漆托盘摞得老高,小宫女们小心翼翼地捧着,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
点心盒上贴着金粉描边的标签,写着“酥雪芙蓉”“玉露松子糕”“桂花酿圆子”……
全是他爱吃的口味。
刚到门口,就撞见楚砚昭和柳嬷嬷。
楚砚昭穿着淡粉色的绣花襦裙,头发梳成双丫髻,用红绳系着银铃铛,走起路来叮叮作响。
柳嬷嬷则低头跟在身后,手里托着个青釉陶盘,上面整整齐齐摆着六个香囊。
二皇兄笑眯眯地走过去,语气轻松:“灵儿,这是要去哪儿啊?”
他的声音温润,眉眼含笑,仿佛真是个疼爱妹妹的兄长。
“去给父皇和几位皇兄送香囊!”
楚砚昭转身,从柳嬷嬷托着的陶盘里,拿起一个绣得精致的小香囊,直接塞进他手里,“二皇兄,你的!”
那香囊巴掌大小,针脚细密,针法灵动,显然是出自高手绣娘之手。
二皇兄接过来,细细瞧了瞧。
颜色是暖橘配月白,像是秋日清晨的天光,柔和而不刺眼。
纹样是缠枝梅花,枝条蜿蜒,花朵错落,每一瓣都用不同深浅的丝线勾勒,栩栩如生。
这确实全是他最爱的配色与花样,宫中知情人寥寥无几。
最绝的是那香味——淡淡的,不浓烈,却像春风拂过山涧,又像月光落在荷叶上,说不清是花是草,可就是让人心尖儿发软。
那香气似有若无,轻轻一嗅,便如薄雾般渗入肺腑,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可若仔细去闻,却又抓不住它的踪迹,仿佛只是幻觉。
他二话不说,把香囊轻轻提起,仔细地挂在了腰间的玉带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这小巧精致的物件。
低头凑近嗅了嗅,一股淡淡的幽香沁入鼻尖,像是春日初绽的兰花,又带着一丝清甜。
他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那柔软的布面,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笑意从眼底蔓延到唇角:“谢了,灵儿。这份心意,我可得好好收着。”
顿了顿,他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红绸包裹的食盒,郑重其事地打开一角,露出里面金黄酥脆、色泽诱人的点心,“我也没白来,给你带了整座皇城最好吃的点心,都是刚出锅的,热乎着呢,全在这儿了!”
“哇!这么多!”
楚砚昭睁大了双眼,眸光瞬间亮了起来,像夜空中忽然洒落的星辰,闪烁着惊喜与期待。
她蹦跳着凑上前,踮起脚尖数了数,“一、二、三……哎呀数不清啦!”
两只小手迫不及待地伸向食盒,“快打开,我要一个个尝!每一种都要试一口,不许抢!”
“小馋猫儿,急什么?”
二皇兄被她逗得忍俊不禁,侧身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又带着几分宠溺,“这些都是你的,谁也不会跟你抢。带回去慢慢吃,一口一口细细品,好不好?要是现在就吃光了,晚上饿了可没得吃哦。”
“那……你陪我一起吃!”
她眨巴着眼睛,忽然灵机一动,小脸泛起狡黠的红晕。
话音未落,已一把拉住他的手指,软乎乎的小手攥得紧紧的,力气却不小,拽着他就要转身往回跑,“走走走,我现在就想吃,有你陪着才香!”
柳嬷嬷站在一旁,险些惊得跌了手中的拂尘,连忙快步追上来,撑着身子拦在两人面前,语气焦急:“公主!公主且慢行!香囊还没送呢!这可是您亲手做的,还剩好几个没送出,怎能说走就走?”
“哎呀!”
楚砚昭猛地停下脚步,一拍脑门,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脸上顿时浮现出懊恼之色,“我给忘了!真是气死我了,怎么光想着点心了!”
她的小脑袋左右来回转动,目光先落在地上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点心盒子上,又移向托盘里那几个尚未送出的香囊——绣工精美,颜色各异,每一个都倾注了她好几日的心血。
眼神来回游移,眉头微微皱起,纠结了好一阵子。
终于,她一跺脚,小嘴抿成一条坚定的线,眼中闪过决然的光芒,认真宣布:“先送香囊!一个都不能少!送完立刻回来!”
仿佛这是关乎荣辱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二皇兄望着她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心里直发笑,却还是强忍着,用力点了点头,语气郑重其事:“行,我陪你去。香囊一个不落,全都送到。送完再陪你回来,一块儿坐在廊下,慢慢吃点心,边吃边说话,好不好?”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