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雾听着他冷冷的语气,讪讪地冲着他笑了笑,躲开他的视线,朝着屋里走去。
“大人白天前来,所为何事?”苏折雾说着,看向上位的沈扶寂。
这个时辰前来,定是有急事,否则也不可能冒险赶到宫中。
沈扶寂眉眼淡淡划过,沉声道:“今天早晨的事本官都听说了,你没事吧?”
他的眼神在苏折雾身上上下打量,苏折雾只觉得不自在,眉头微微地蹙起,强忍着骂沈扶寂的心思,温声道:“奴婢没事,让大人担心了。”
“嘶……疼……”
沈扶寂突然伸出一只手,精确地捏在了苏折雾的膝盖上,力道不重,但是苏折雾还是吃痛的呼出声。
她眼中泛起氤氲,泪珠沾在卷翘的睫毛上,带着些哭腔,控诉地看着沈扶寂。
“奴婢被皇后针对,已经很可怜了,大人还要欺负奴婢?”
她实在有些没忍住,经过那么久,她觉得沈扶寂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虽然嘴毒了一点,面上冷了一点,但是至少心是善良的,对她也算不上为难。
加上这两天紧绷的情绪,一时间没有忍住。
话音刚落,她就感到不对,自己是在控诉,还是说冲着沈扶寂撒娇?
她猛地瞪大眼睛,对上沈扶寂带笑的眼眸,双手摆了摆:“不是的,奴婢……”
话说一半,她就见到沈扶寂笑了,眉峰凝霜,素来冷冽无波,忽而唇角微扬,笑意轻浅,眼中漾开一抹软光。
苏折雾看得呆愣,这般温柔的沈扶寂倒是难得一见,就连着自己的裤腿被挽起都没有发觉。
直到一抹清凉从膝盖上传来,鸦睫轻颤两下,不可思议地望了望膝盖,随即盯着沈扶寂。
似是察觉到她炽热的目光,沈扶寂头也没抬,仍是轻轻的上药,神情专注,细致地处理伤口。
“别看了,本官的脸上没有长花,也看不出花来。”
话音落,苏折雾猛地缩回腿,“奴婢自己来便是,不必劳烦大人。”
沈扶寂手中的那抹温热离去,手中一时空落,手指摩挲着,似是在回味那抹白玉润泽般的触感。
“又不是第一次,倒是害羞起来了?”
苏折雾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眼尾染上了一抹胭脂色,嘴角微微抿起,无措地瞪了几眼沈扶寂,随即低下头去。
沈扶寂和平常男儿不同,谪仙般的人物如何能沾染凡尘,加上那时确实没有法子。
只是没想到……
感受到苏折雾的气恼,沈扶寂没忍住轻笑了声:“罢了,这药膏你后面多涂上几次就好。”
苏折雾接过他递过的药瓶,玉瓶精致,做工细腻,一看就不是凡品,比起之前的药膏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刚收下,回头就见到满脸肃穆的沈扶寂,眉头微蹙,心中不禁吐槽。
感觉最近的人翻脸如翻书般,真是捉摸不透。
她果真命苦啊!
但苏折雾不敢说什么,只是端坐在对面,斟茶,随即递过去。
沈扶寂接过茶,淡淡地抿上一口,正色道:“今日前来还有一桩大事,和你今日有关。”
“和奴婢今日有关?”苏折雾脑海里浮现上午那个妖道所言,以及长春殿门口的画面,迟疑几息,开口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我是苏贵妃的鬼魂?”
她是苏贵妃这事,她总觉得沈扶寂是知情的,只是一日不说穿,那她一日便是观雾,而不是因为祸乱后宫的苏贵妃。
见着沈扶寂迟迟没有开口,苏折雾抬眸,就对上他幽深的目光,似是一片深海,将把她吸进去一般。
“你很聪明。”
沈扶寂车扯了扯嘴角,淡笑,眼眸依旧深邃地看着她,似是透过躯壳看到体内的灵魂一般,期待着等着她往下说。
“今日有官员突然来找陛下,莫不是也是为了这事?”苏折雾虽是询问,但语气却极为肯定。
“莫不是宫外也盛传着我是鬼怪的谣言了?是要走着苏贵妃的后路?”
听着苏折雾语气中的自嘲,沈扶寂的手紧了紧,指尖攥得发白,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
他一开始没说,就是想让她缓和下心情,毕竟若是重来一次,他不敢肯定她能否理智面对。
“是的,但不是走苏贵妃的老路。”沈扶寂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语气诚挚笃定。
“如何不是呢?结果奴婢都猜到了,宫中宫外,无论何等过错,全是因为奴婢,陛下坚持不下去,就将奴婢推出去,赐于魂引。”
苏折雾不知为何,明明之前自己已然猜到这些,但只想自救,却在看着沈扶寂时,有说不尽的委屈。
泪珠糊了她的眼眶,视线已然模糊,就这样怔怔地望着沈扶寂。
听出了她语气的自嘲和委屈,沈扶寂沉沉地叹了口气,想要抬起的手臂顿了顿,终究还是无力垂下去。
“不是,那是苏贵妃的路,不是你观雾的。你有机会,你还有本官,只要找到证据,一切都迎刃而解。”
苏折雾突然好想大哭,她是能在这后宫中活下去,但那只是活下去,如同木偶一样。
她好想出宫,好想离开这些杂乱不堪的事情,可是她不能,她还有苏父,还有苏家,还有被柳家祸害的百姓。
这般想来,眼中的泪已然又逼了回去,她伸手擦掉滑落的泪珠,望着沈扶寂道:“奴婢失态,还望大人明示。”
沈扶寂的手指顿住,强迫着自己别开眼去:“此事不难,只要外内外合应,此局可解,你在宫中找到证据,宫外本官来找,洛烨不到万不得已,应是不会将你送出去。”
沈扶寂说着从兜里拿出了一个木哨递过去:“你找到证据后,就吹响它,自会有人前来取。”
苏折雾手僵硬的接过手指,眼神定定的望向沈扶寂,似是要将他的模样牢牢地刻入脑海一样。
“奴婢谢过大人。”
她语气淡淡,但沈扶寂能察觉到她缓过来了,嘴角也多了几分笑意。
自小千娇百宠的苏家大小姐,从没受过苦,就是跟着洛烨以后,唯一的苦就是身前最后的千魂引了。
而今遍体鳞伤,身心俱疲,沈扶寂的眼眸深了下,复杂的情绪淤积成墨,随即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