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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信拉她坐下,将大红漆盘放下,端起那碗汤团,舀起一个,喂到陈婉清唇边。

“我吃过饭了...”陈婉清有几分诧异。

萧信看着她,眼神暗沉幽深,他声音低哑,似诱哄似哀求:“吃一点,好不好?”

陈婉清见他神色有异,不自觉张口吞下。

又是一个,喂到唇边。

陈婉清本已经用过饭,见萧信亲自动手,只得再吃。

然而萧信一语不发,手上动作不停,隐隐有要将一碗全喂进她嘴里的架势。

陈婉清连连将口中东西吞咽下来,捂住嘴摇头:“吃不下了...”

萧信定定看她片刻,也不用勺,将碗中余下连汤带团,一并倒在口中,三下五去二吃了。

陈婉清眼睛都忘记眨了,“这是我吃剩的....”

墙边,绿萼蹑手蹑脚的出去。

萧信搁下碗,接过陈婉清手中帕子,拭嘴后放在一旁。

他拉她起身,满身阴郁气息一扫而空,眨眼间容光焕发起来。

“给我看看,你画了什么?”

陈婉清拉住他,“还没画好...”

“等画好给你看。”

萧信笑着看她点头,“时间还早,你想做点什么?”

陈婉清转头看了一下,“下棋?”

萧信失笑,“我不会。”

陈婉清犯了难,“那做什么?”

“你教我。”萧信牵她走到棋盘边坐下,“日后,你我也好对弈。”

陈婉清将棋盘上盖的锦帕掀开,有几分跃跃欲试:“我却不是个好老师。”

萧信爽朗一笑,“我自入宫,除了在内武堂习武,就是在太监学堂学习。”

“你难道还能比那些翰林学士更为严苛不成?”

陈婉清虽听说宫里有太监学堂,却不甚清楚。

萧信手上拈起棋子,在手中把玩着,“翰林学士们自持才华出众,一二甲出身,却要屈尊来教导我们这顽童一般的太监,动辄铁尺打手,倒立罚跪,跪砖石,都是常事。”

本是刑罚,他却轻描淡写。

陈婉清不由得心酸,他少年经历,实在是让人怜惜。

“你放心,纵然你学不会也没什么,我不会罚你的。”陈婉清保证。

萧信笑睇她一眼,“你怎知我一定学不会?”

灯下,他长眉入鬓,眉眼含笑,陈婉清心里不由得一荡。

陈婉清忙移开目光,落在棋盘上,将围棋一道讲来。

她抓了七八枚黑色棋子在手中,一面指着棋盘说着围棋如何落子、吃子,一面随手将手中棋子落下。

萧信斜倚着,定定的看着棋盘,眼神随着她的手动。

陈婉清手指纤细,指尖拈棋,黑色棋子衬的她手越发白皙,莹润如玉。

萧信目光幽深,视线上移,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唇开合着,殷红中露出贝齿,脸上笑容明显,脸颊红润。

萧信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陈婉清看他一眼,见他只盯着她看,有几分奇怪,“听懂了吗?”

“我是否讲的太快?”

萧信笑着摇头,他坐端正,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拈起。

随后,他照陈婉清落子的顺序一一布棋,顺序位置毫无错乱。

陈婉清不由得讶异:“你...都会了?”

“这么快?”

当年她学棋,可是花费不少功夫,只因爹爹执意要将她养成大家闺秀,好叫人都说他陈胜生的闺女,不是那舞刀弄棒的。

萧信将棋子拈起,放在棋罐中,含笑看她:“来一局?”

一人执黑、一人执白,棋局过半,陈婉清生了疑心:“你当真是初学吗?”

萧信棋风凌厉老辣,压根不像是不会棋的人。

萧信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笑着说:“我确实不会,只在宫中,看棋待诏陪圣上下过。”

“太监学堂,只教识字经文,不教琴棋书画。”

陈婉清知道他定不会是个笨的,自己却夸下海口,要做他老师,她脸上渐渐生了红晕,隐隐有些班门弄斧的羞耻感。

萧信拿起锦帕搭在棋盘上,“夜深了,改天再下。”

陈婉清转头,看了一眼漏刻,确实晚了。

转过头,她撞入萧信深邃幽深眼眸中。

“怎么了?”陈婉清不由问。

萧信探身,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天晚了...”

陈婉清好奇看他,应了一声。

萧信手指上生着薄茧,在她脸颊上游走,有些痒,她将他的手拉下来。

握住她的手,萧信问:“回卧房去...”

陈婉清正要说话,门外却有仆妇禀报:“大人,外院传话,侧门外,有人要见您。”

萧信眼神瞬间凌厉,抬眸看向来人,皱眉问:“是谁?”

仆妇说,“魏国公。”

萧信神色一凛,他看向陈婉清,颇有几分依依不舍:“我出去一趟。”

他扶起陈婉清,牵她回卧房。

进了卧房,萧信抚了抚她的发,“我去去就来,等我。”

.......

夜幕低垂。

老妇人独自一人朝侧门走去。

守门的下人,恭恭敬敬开侧门,将人送出去。

老妇人走出去,猝不及防间,看见朝门外的主仆两人。

月色下,六目相对,几人脸上都满是震惊。

“是你?”魏国公失声,不由自主的朝前走了几步。

老妇人乍然收回惊讶目光,朝外走去。

“莺娘——”

魏国公追了过去。

老妇人脚步不停。

“莺娘,你等等!”魏国公脚步越发快了。

老妇人置之不理。

魏国公毕竟习武出身,三步并做两步,拦下老妇人。

“莺娘....”他眼眶湿润,看着老妇人,眼中满是震惊:“你怎么瘦成这般模样?”

“也老成这般模样?”

他的手缓缓抬手想要抚摸一般,老妇人眼神警惕,朝后退了几步。

魏国公神情一黯。

月色下,他的手干枯满是皱纹。

魏国公不由得长叹一声:“我们都老了。”

老妇人一语不发。

“一转眼,都多少年了,孩子都娶妻了...”魏国公十分怅然。

老妇人却不看他,视线落在一旁。

“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

也不知怎的,魏国公将压在心底多年,说不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老妇人骤然回头,有几分咄咄逼人:“你的错?”

“你是高高在上的魏国公,你哪里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