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砚留下部分人手清理永宁坊现场,自己则与李诫杨畏带着刁五及查获的账册等重要物证,马不停蹄地赶往赵府。
本来应先将刁五送回府衙关押为好。
但让旁人单独押送刁五,他不放心,自己跑一趟,这来回又担心赵元仁这里出意外。
所以还是带着刁五一起前往。
然而,当他们一行人抵达赵府门前,却发现府门紧闭,门外并无异常,裴三与几名下属依旧在暗处盯着。
裴之砚下马走了过去。
“家主。”
“里面情况如何?”
裴三面色有些古怪,低声道:“回家主,就在半刻钟前,夫人…夫人她进去了。”
裴之砚眉头微蹙:“夫人?她进去做什么?”
“夫人说,与属下一样,是来防止有人对赵元仁灭口的。”
裴三解释道,“属下阻拦不及,夫人便,便悄无声息的飞进去了。”
裴之砚闻言,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担忧。
阿时身手虽好,但赵府此刻是龙潭虎穴,他岂能放心。
于是立刻转身来到大门,上前亲自叩响门环,声音沉肃:“开门!开封府裴之砚,奉旨请赵疏密过府问话!”
门内一阵骚动,却无人应答。
而此时,赵府书房内,气氛诡异。
赵元仁如同困兽,正要对垂手侍立的老管家下达最后的指令,窗外却飘来一个清冷的女声:“赵疏密,我若是你,此刻便不会轻举妄动。”
赵元仁骇然回头,只见书房窗户不知何时被推开半扇,一名身着素雅衣裙,容貌清丽的女子悄然立于窗外庭院中,正静静的看着他。
月光洒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你是何人?!”
赵元仁又惊又怒,府中护卫竟让人摸到了书房外!
“我是谁不重要。”
陆逢时目光扫过面露凶光的老管家,语气平淡,“重要的是,你若此刻杀他灭口,或是自戕,便是坐实了所有罪名,再无转圜余地。你背后的主子,会感激你乖乖赴死,但你的族人呢?
“赵疏密,老实说,你甘心吗?”
赵元仁心神剧震。
他死死盯着陆逢时。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了裴之砚清晰的叩门声和宣告。
因为带了内力。
便是隔了几重门,也能清晰听到。
老管家脸色惨白,喊了声:“主君……”
赵元仁颓然坐倒,仿佛瞬间被抽走所有力气。
陆逢时的话,让他原本想要孤注一掷的心犹豫了,他的确不甘心。
所以心气就卸了。
“罢了,开门吧。”
老管家只好前去开门。
裴之砚带着李诫杨畏快步入府,一眼便看到庭院中静立的陆逢时,以及书房内面如死灰的赵元仁。
夫妻二人目光短暂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疏密,”
裴之砚持令牌上前,肃然道,“三司核查班已掌握确凿证据,证明你与元佑三年金水河工程问题石料、非法囚禁人犯刁五,以及涉嫌侵吞内帑款项等事脱不开干系。请随我等回开封府协助调查。”
赵元仁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
他虽然不明白为何裴之砚会提到刁五,但其他的罪名,的的确确都是,便也不再挣扎。
只是道:“裴判官,好手段。”
裴之砚没有回答,而是走到陆逢时身边:“没事吧?”
陆逢时微微摇头。
这时杨畏的眼神看了过来。
陆逢时颔首,算是打招呼,而后眼神问裴之砚他是谁。
裴之砚小声道:“监察御史,杨畏。”
陆逢时了然的“哦”了一声。
就是当初这家伙参她啊,说她一介农妇,却会骑马,不合常理,企图用她来攻击裴之砚,阻拦他赴任洛阳。
今日算是见到真人了。
她得好好看看。
杨畏倒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移开视线,转而看向裴之砚催促道:“裴判官,既然人已拿到,还是速回府衙为要,以免节外生枝。”
裴之砚颔首,示意衙役将赵元仁押走。
陆逢时却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对杨畏福了一礼:“杨御史,久仰了。
“妾身之前听夫君提起过,当年妾身学习骑马强身,竟劳动御史风闻奏事,心中一直好奇,是何等风姿的御史,对妇人强身健体之事也这般关切。今日一见,杨御史果然……目光如炬。”
她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敬佩”,但话里的机锋,却让李诫都忍不住侧目。
杨畏脸色变了变。
他当年本意是让裴之砚背上治家不严,纵容妇人的名声。
如今被当事人当面点破,还是在这种场合,着实是有几分尴尬。
“裴夫人说笑了,本官…职责所在。”
杨畏勉强挤出一句话。
立刻转身,几乎是抢步跟上押送赵元仁的队伍。
心道,妇人就是妇人,这都多久的事情了,还记着呢!
况且当时,不也没造成什么后果。
陆逢时若是知晓他心里所想,定是十分赞同的点头:对,她就是睚眦必报之人,所以千万别欺负到她头上。
李诫见状,对裴夫人拱手,也快步跟上。
裴之砚落后他们,无奈的看了陆逢时一眼,眼中却并无责怪,只有一丝纵容:“你呀,何必与他计较。”
“看他碍眼罢了。”
陆逢时浑不在意,“走吧,正事要紧。我自个回府。”
“好,这几日我恐怕会有些忙,你,”
“好了,我知道。”
裴之砚握了握陆逢时的手,这才快步离开,来到赵府门前,他看了眼杨畏,略带歉意开口:“杨御史勿怪,内子顽皮,有时我也拿她没办法。”
杨畏:“……”
我谢谢你,你还不如不说。
“裴大人客气了。”
裴之砚扬了扬唇,“回府。”
回到府衙,天色渐暗,不过早已灯火通明,王府尹竟也未离去,显然是在等候消息。
当他看到裴之砚不仅带回了关键人证刁五,竟连赵元仁本人都押了回来,脸上难掩惊色。
“这?”
王岩叟看向裴之砚。
“府尹大人,人赃并获。刁五已在永宁坊赵元仁私宅中找到,涉嫌非法囚禁,同时,钱荣处账册亦查获,确有多笔来自内帑的款项经赵元仁之手,用途存疑。”
王岩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