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象牙山深处,雏艳主正立于寒潭边,潭水映出她一身如血般鲜红的花袍,发间金步摇随着山风轻晃,叮咚作响。
她指尖捻着一枚刚从潭底捞出的冰晶莲子,莲子上还沾着细碎的水珠,在日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沉得住气的、沉不住气的,都快显出形了。”她轻笑一声,将莲子抛入空中,又伸手接住。
身后,一袭青衣的浮游侍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垂首道:“主上,蓬莱司察处的涂山绛与鹿红已入山界,看方向,是直奔咱们这一处艳群芳亭而来。”
雏艳主转过身,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涂山家的小狐狸和东来殿那丫头?她们倒是比我想的更快。为了应付昆仑的青鸟,怕是都没来得及在蓬莱歇脚吧?”
“是,底下人回报,她们行色匆匆,似乎并未察觉我们布下的暗哨。”侍女恭敬地回答。
“未察觉?”雏艳主挑眉,指尖轻点,潭面上顿时泛起层层涟漪,幻出涂山绛与鹿红正小心翼翼穿过那片白骨林立的迷雾森林的景象,“这俩丫头片子,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让她们进来,不必拦着。”
“可是主上,他们过了白骨林,就得进入迷迭幻境了,其中的‘蚀骨花’已到花期,若是她们误闯……”侍女有些担忧。
“误闯才好。”雏艳主扬起烟斗吸了一口,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我倒要看看,东来殿那丫头用心头血换来的修为,能在蚀骨花的瘴气里撑多久。也让涂山家的小狐狸瞧瞧,这象牙山,可不是什么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留她们一命。敖沄澈那小子既然把人引到我这儿,总得给点‘面子’。”
侍女领命退下了。
雏艳主重新望向寒潭,潭水中的倒影渐渐模糊,浮现出昆仑仙宫的轮廓。
她冷哼一声,将冰晶莲子狠狠攥碎在掌心,冰凉的汁液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凝结成细小的冰珠。
“昆仑啊昆仑,以为折了一个没了护心龙鳞的水官敖三,再把玉华昙推出来就能安稳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她低声自语,眼中满是不屑,“可惜啊,你们千算万算,算漏了敖沄澈心里的恨,也算漏了我雏艳主,可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潭水再次波动,这次映出的是敖沄澈立于乌木船头的身影,他手中那枚东海旧部的鳞片,竟隐隐与潭水中的某种力量产生了共鸣。
雏艳主瞳孔微缩:“龙族信物,看来,这趟浑水,比我预想的还要深。”她抬手拢了拢鬓角的碎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也好,越深越好,越浑越好,只有这样,才能把那些藏污纳垢的东西,全都给我漂出来!师兄,或许我还是应该唤您一声大哥,您既已经铺算过到底是什么最终结局,缘何还要跟着命运洪流,滚入地下极府那暗无天日的万劫不复之地呢?”
山风骤起,卷起漫天落叶,迷迭幻境中的蚀骨花开始散发出幽幽的紫色光芒,瘴气弥漫,将整个山谷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氛围之中。
涂山绛与鹿红刚踏入幻境边缘,便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鹿红脸色微变,连忙从袖中取出两颗清心丹,递给涂山绛一颗:“姐姐,快服下,突然而至的香气一定有问题。”
涂山绛接过丹药服下,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眩晕感:“是蚀骨花的瘴气,涂山古籍有记载,雏艳主从大荒带走蚀骨花,种到洞渊里,一做保护,二做驱逐,如今香气扩散浓重至此,怕是雏艳主在给我们下马威。”
“下马威?”鹿红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服输的倔强,“给我下马威的人做了,哪个真让我下马了?哪个真威摄到我了?姐姐,跟紧我,这迷迭幻境的阵眼,我能找到。”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块清照镜碎片,将灵力注入碎片里,那碎片顿时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前方被瘴气遮蔽的道路。
涂山绛看着她手中的镜子碎片,心中微动:“这些事儿,总是耽误你找清照镜了。”
鹿红笑了笑,脚步不停,“没事,是我的,我迟早能找回来,先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两人身影渐渐消失在紫色的瘴气深处,而寒潭边的雏艳主,正透过潭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游戏,开始了。”
昆仑,青鸟台。
“你说什么?”昆仑主震怒,拂袖甩出桌案砚台,磕在地上,一声响十分沉闷,“他们把非雀带回蓬莱司察后,鹿红和涂山绛立马启程去了洞渊冥府的象牙山方向?”
“回禀主座,青鸟台行踪定位不会错。”
“那允恒隽呢?雏艳退位给他,理应由他独自回冥府领职,他在哪儿?”
“在蓬莱恶妖狱,未动。”
“真是乱了套了!”昆仑主按向眉心,“先是雏艳退位,允恒隽却没回去,今儿鹿红与涂山绛朝着那边走,先不提涂山绛和允恒隽是怎么醒来的,本座原以为,只要他们醒了,对本座、对昆仑、对三界来说,都是好事,故此就不追究了,如今看来,醒了倒不如不醒!”
“听沿途青鸟来报,红司使与涂山神女此行象牙山,是为求见,前水官敖沄澈。”
“求见敖沄澈?”那张俊秀柔弱的脸出现在昆仑主脑海,她警惕起来,“象牙山中,最近可有关于他的消息传来?”
“没有,自他被雏艳主带入象牙山后,再也没听到过什么关于他的风声。”
“那鹿红和涂山,为何在此节点要去寻他?”
“属下不知。”
“花繁,若让你说,你觉得,在这三界,是本座地位崇高,还是雏艳主更为不可撼动呢?”
花繁闻言吓得一瞬跪倒在地,“主座您所言,哪里是属下这等低微,能言谈评价的?”
“殿内没有别人,本座问你,你说便是了。”
花繁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地面,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发颤:“主座……昆仑乃三界之首,统御万仙,威临四海,自然是主座您地位尊崇,无人能及。雏艳主虽在洞渊冥府势力盘根错节,终究只是一方霸主,怎敢与昆仑相提并论?”
她这话半是真心半是奉承,昆仑势大是事实,可雏艳主的狠戾与神秘,三界之中又有谁敢小觑?
昆仑主冷哼一声,显然对这回答并不很是满意,却也没再追问。
她缓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云雾缭绕的昆仑仙山,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地位尊崇?”她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若真是如此,为何这么多人,都敢在本座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为何雏艳那老虔婆,敢如此明目张胆地阳奉阴违?”
花繁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知道,昆仑主此刻心中的怒火,绝不仅仅是因为鹿红和涂山绛的行踪,更是因为一种掌控感的逐渐丧失。
这些年,昆仑看似稳固的统治下,早已暗流涌动。
“传本座命令。”昆仑主忽然转过身,脸上恢复了平日的威严,“让青鸟台加派人手,密切监视象牙山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敖沄澈、雏艳主,还有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旦发现任何异动,即刻回报!”
“是!”花繁连忙应道,正欲起身退下。
“还有。”昆仑主叫住她,目光锐利如刀,“再派一队‘影卫’,悄悄跟在鹿红和涂山绛身后。本座要知道,她们见了敖沄澈,究竟想做什么。若是她们敢与敖沄澈勾结,做出对昆仑不利之事……”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必请示,就地格杀。”
“是!”花繁这次不敢有丝毫迟疑,领命后迅速退出了大殿。
殿内只剩下昆仑主一人,她走到墙边悬挂的巨大三界舆图前,手指重重地戳在“象牙山”的位置上。那里,如今汇聚了敖沄澈、雏艳主,还有刚刚抵达的鹿红与涂山绛。
这几个人,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齐聚一堂,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敖沄澈?鹿红?涂山绛?”她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她抬手,一道微光自指尖弹出,没入舆图之上的“昆仑”标记中。
片刻之后,舆图上代表青鸟的光点,除了飞向象牙山方向的,还有几道悄然改变了方向,朝着八聚台和蓬莱恶妖狱的方向飞去。
允恒隽还在蓬莱恶妖狱?很好。
昆仑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既然你们都想玩,那本座就陪你们好好玩玩。
看看这场由你们掀起的风暴,最终会将谁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她,将站在昆仑之巅,冷眼旁观这场好戏的上演。
必要时,她不介意亲自下场,拨弄一下棋子,让这棋局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窗外的风,比殿内更冷了几分。
或许席卷三界的风暴,正从昆仑、从蓬莱、从象牙山,同时酝酿、发酵,只待一个契机,便会轰然爆发。
只是,不知待那契机来临,谁又是主棋?谁又同执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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