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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也没有人看清她是如何布局的,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胸有成竹。

那不是强撑的镇定,而是真正掌握主动后的从容。

就在这时,一直蹲在血迹旁的仵作,慢慢站了起来。

他双手沾着暗红的血污,动作缓慢而谨慎,像是怕惊扰了地上的痕迹。

他穿着褪色的灰袍,脸上皱纹纵横,神情专注得近乎凝重。

他从地上拾起一块沾血的碎布,又用银针探了探血迹的干湿程度,最后才缓缓起身。

“怎么样?”

赵宏昌立刻开口,嗓音里带着点急。

他的眼神紧盯着仵作的嘴,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这案子若真出了岔子,他首当其冲要担责。

他其实没想真弄死沈茉,可上面传了话——趁机除掉她。

这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已久。

他知道沈茉虽为忠义侯夫人,但早已是孤身一人,无权无势,只靠着几分名声活着。

本不该动她,可上头一句“除患”,便让所有借口都成了多余。

他原本盘算着,只要她认罪,象征性地罚一罚,便能交差。

可现在,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能正大光明地动手,他当然不乐意背黑锅。

若是真出了人命,朝廷追查下来,他这个城主首当其冲。

可若只是依令行事,顶多是个“执法严明”。

他原本以为这是条稳妥的路,可如今……

局面却开始失控。

这忠义侯夫人,说白了就是个老妇人,翻不了天,可为啥上头非得要她的命?

他想不通。

赵宏昌眉头紧锁,心中疑云密布。

沈茉虽有些名声,但早已失势多年,连府邸都荒废了,家中连个成年的男丁都没有。

这样一个人,到底触动了谁的利益?

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仵作摇了摇头,声音清晰:“城主,这不是人血,是狗血。”

他语气平稳,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楚有力。

他说完后,还从怀中取出一小瓶药水,往血迹上滴了一滴,瞬间泛起微蓝的泡沫。

“这是验血的药,只有狗血才会起这种反应。”

话音刚落,全场炸了。

围观的百姓哗然四起,人群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瞬间翻腾起来。

“啥?狗血?!开什么玩笑!”

一名壮汉猛地跳出来,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他指着地上的血泊,声音高亢:“我亲眼看见她割喉咙放血的,怎么成狗血了?”

“我亲眼看见血喷出来,喷得她半边身子都是!那么大一滩,怎么可能不是人血?”

另一名妇人也激动地喊道,手指颤抖地指着沈茉。

“这仵作肯定被收买了!”

有人压低声音嘀咕,随即越说越大声,“你们想想,谁会在这时候替她说好话?除非拿了好处!”

“对!肯定是沈茉花钱买的通天手段!”

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冷冷接话,“一个被贬的侯府夫人,哪来的银子?可若她背后有大人物撑腰……那就说得通了。”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夹杂着怀疑、愤怒与惊疑不定。

许凌云脑中嗡的一声,手心全是冷汗。

他是赵宏昌的副官,也是这场审讯的见证者之一。

他记得清清楚楚——沈茉当时抽出匕首,划破那人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墙上、地上,甚至有人被溅到了脸上。

那种温度、那种气味,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袖口,那里还残留着一滴干涸的血点。

不可能!

他亲眼看见血喷出来,鲜红滚烫,怎么可能……

是狗血?

仵作没慌,慢条斯理道:“是人是狗,我干这行二十多年,还能认错?”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语气不卑不亢:“你们不信,大可再请别人来验。隔壁镇的刘仵作,南城的老周,谁都可以。只要他们来,一验便知真假。”

赵宏昌没犹豫——仵作是他亲自请的,不可能自己人出错。

这位仵作姓陈,是他任城主以来最信任的一位,从不曾出过差错。

他曾凭借一根指甲,破获一桩三年未解的毒杀案。

如今,他的话,分量极重。

所以,这血……

真是狗的。

赵宏昌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崩塌了。

他脸色铁青,眼神不由自主地转向沈茉。

他转头看向沈茉,心头一震。

她依旧站在原地,裙裾微动,神情淡然。

阳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

赵宏昌忽然意识到——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遮掩。

她只是等着这一刻,等着所有人亲眼见证,自己是如何把一出“杀人”演成了一场戏。

难怪她这么镇定。

原来早知道是假的。

可她是怎么做到的?

那么多人盯着,血迹新鲜,温度尚存,现场不可能换血。

除非……

从头到尾,就没有人死。

那只能说明——人,真杀了。

赵宏昌脊背一凉,冷意顺着尾椎爬上来。

如果那人真的被杀了,尸体去哪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口密封的大缸。

最后的指望,只剩下那口大缸。

那缸是沈茉亲自命人抬来的,说是“收敛尸身,以免曝尸”。

当时没人怀疑,毕竟人命关天,总得有个交代。

可现在回想起来——从她抬出缸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布好了局。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缸里,真的有尸体吗?

那缸又大又沉,密封严密,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腥气。

可那味道……

是人血,还是狗血?

他忽然不敢确定。

他压下疑虑,深吸一口气,挥手:“开缸!”

这一声令下,像是斩断了最后的幻想。

两名衙役上前,用铁钎撬开锈死的缸盖。

金属摩擦的声音刺耳难听,所有人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住缸口。

铁盖一掀,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

一股混杂着腐臭与血腥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有人忍不住捂住口鼻后退几步。

阳光斜照进缸内,照亮了那团蜷缩的黑影。

里面,赫然躺着一只狗。

那只狗体型不小,浑身血污,脖颈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割痕,眼睛半睁,舌头外露,死状凄惨。

它的毛色灰黄,前爪还戴着一只破旧的铃铛——那铃铛,竟与忠义侯府门口那只看门犬的一模一样。

脖子、四肢全被割开,死得透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