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寨子都疯了。

镰刀割断豆秆的声音,从天亮响到天黑,一刻不停。

整个黑风寨,上到半大孩子,下到能走动的老人,全都扑在了地里,跟阎王爷抢命,跟老天爷抢粮!

五百亩地,一垄一垄地收,一袋一袋地扛。

所有人的脊梁都被晒得脱了一层皮,手上磨出的血泡破了又长,长了又破,可没一个人叫苦。

整整半个月,所有豆子终于归仓。

最后一清点,方子衿拿着账本的手抖得像筛糠,声音都变了调。

“九万……九万三千斤!”

这个数字砸下来,整个晒谷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发了!俺的娘哎,发了!”

赵勇嗷地一嗓子,直接扑到麻袋堆上,抱着一麻袋豆子来回打滚,笑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炎哥!咱们发了!”

江炎看着那堆成小山一样的麻袋,紧绷了许久的嘴角,也终于扯开一个弧度。

九万三千斤。

就算按官府的规矩,交上去三成,寨子里还能剩下六万五千多斤!

够了。

所有人,都能吃饱了。

“炎哥。”方子衿快步走过来,激动得脸颊通红,“按照寨子里的人头算,每人……每人能分到四百斤!”

“不对。”

江炎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场子里的喧闹声小了下去,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江炎的视线扫过一张张被汗水和灰土弄得脏兮兮的脸,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战死的兄弟,家里人双倍。”

“重伤的,多分一成。”

方子衿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对着江炎,重重地躬身一揖。

“是!”

当天晚上,寨子里摆起了流水席。

两头最肥的猪被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香气霸道地窜进每个人的鼻子里,馋得人直吞口水。大铁锅里,豆子炖肉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撒上一把葱花,香得人腿肚子都软了。

所有人围坐在一起,碗里堆得冒尖,吃得满嘴流油,一个个撑得直打嗝。

江炎坐在最上首,端着碗,看着这群嗷嗷叫的兄弟。

有说有笑,热热闹闹。

这他娘的,才叫活着。

“炎哥!”

赵勇端着大碗,一张黑脸喝得通红,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我……我敬你!”

“喝。”

江炎端起碗,跟他重重一碰,酒水溅了出来。

“炎哥,跟着你,真他娘的值!”赵勇一仰头,把一碗酒全灌进喉咙,抹了把嘴,眼眶都红了,“以前我就是个街上要饭的,没你,早他娘的饿死在哪条臭水沟里了!现在……现在老子能吃上肉!能挺着腰杆做人!这日子,皇帝老儿来了我都不换!”

江炎没吭声,端起碗,也是一口灌了下去。

烈酒入喉,像一条火线。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窜进漆黑的夜里,转瞬即逝。

可江炎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顿饱饭,只是个开始。

许铁山那条老狗,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还有官府。

今天三成,明天会不会就是四成,五成?

在这吃人的世道,谁的刀快,谁的拳头硬,谁他娘的才是道理。

“哐!”

他手里的粗瓷碗重重砸在桌上。

一声巨响,整个闹哄哄的场子瞬间死寂,上百号人齐刷刷地扭头看他。

“今年,咱们有粮了,日子好过了。”

江炎扫视一圈,话锋猛地一转,声音里透出森森寒气。

“但都别给老子忘了,这粮食是怎么来的!”

他停了一下,一字一句,像铁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是用命换来的!”

“五十三个兄弟,就埋在那边的山坡上!他们没看见今天,没吃上这口肉,没喝上这口酒!”

场子里安静得只剩下篝火爆裂的声响。不少汉子都低下了头,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所以,都给老子记死了!”

江炎的声音淬了冰,每个字都往人骨头缝里钻。

“往后,谁敢动咱们一粒粮食,动咱们一寸地,就是跟这五十三个兄弟过不去!”

“就是跟我江炎过不去!”

他猛地拔出腰间长刀,刀锋一转,火光在上面流淌,映出一片森白。

“到时候,老子会让他知道,什么叫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赵勇第一个跳起来,把手里的碗狠狠砸在地上,扯着嗓子吼。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所有人跟着齐声怒吼,声浪几乎要掀翻夜空,惊得林子里的鸟扑棱棱全飞走了。

江炎收刀入鞘,重新坐下。

八妹坐在他旁边,小声开口:“哥,你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不知道。”

江炎端起碗,又喝了一口,“但得时刻准备着。”

他转过头,看着八妹和九儿。

“你们两个,往后不许再上战场。”

“可是……”

“没有可是!”江炎的语气不容商量,“你们是我妹妹,不是我的兵!我得护着你们。”

八妹张了张嘴,想争辩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闷闷地低下了头。

“……知道了。”

九儿紧紧抱着江炎的胳膊,把小脸贴在他肩膀上。

“哥,你会一直陪着我们的,对吧?”

江炎沉默了片刻。

“会。”

他伸手,揉了揉九儿的脑袋。

“哥答应你们,只要哥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能动你们一根头发。”

篝火噼啪作响,三个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夜深了,寨子里的喧闹也渐渐平息。

江炎独自坐在火堆旁,将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酒水冰凉,顺着喉咙一直凉到胃里。

粮食有了。

官府的名分也有了。

可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他抬起头,望向县城的方向,那里的夜色,比这深山里的黑,还要浓,还要不见底。

江炎缓缓擦拭着腰间的刀,刀身映着跳动的火光,也映着他那张没什么温度的脸。

粮食,是命。

想抢命,就得准备好,拿命来换。

许铁山只是第一个。

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炎哥。”

赵勇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打了个酒嗝,“想啥呢?”

“想怎么活下去。”

江炎吐出一口浊气。

“咱们现在有粮了,可也成了别人眼里的肥肉。这粮食是甜,但也招狼。”

赵勇挠了挠头,满脸狠劲。

“那咱们就继续打呗!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

“狼是打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