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肥料。”
“这就是,土地的饭。”
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石化了。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再到极致的……嫌恶。
粪……粪便?
把那玩意儿……埋进种粮食的地里?
那长出来的粮食……还能吃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从所有人的胃里,翻涌了上来。
好几个女人,当场就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呕……”
一个汉子再也忍不住,冲到一边,扶着木桩吐了出来。
他这一吐,就像一个信号。
更多的人脸色发白,胃里翻江倒海。
让他们去杀人,去和变异兽搏命,他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让他们去碰那玩意儿……
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炎哥……这……这太恶心了……”一个女人颤抖着说,“那东西埋地里,长出来的粮食,吃了不会生病吗?”
“对啊!太脏了!”
“我宁可去跟怪物拼命,也不想碰那东西!”
抗拒的情绪,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
人们的脸上,写满了嫌恶和抵触。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大规模地,公然质疑江炎的命令。
这不是怕不怕死的问题。
这关乎到一个人生理和心理的底线。
陈家明也觉得喉咙发干,胃里一阵阵地抽搐。
但他看着江炎那张冷得像冰的脸,硬是把涌到嘴边的呕吐感给咽了回去。
他知道,炎哥不会无的放矢。
江炎看着这群人的反应,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他早就料到了。
江炎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他既不发怒,也不再用死亡去压迫。
他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让人心头发冷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开口:
“你们吃的熊肉,香不香?”
没人吭声,但不少人喉结滚动,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那滋味,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头熊,吃的是什么?”
江炎的视线,缓缓扫过一张张煞白的脸。
“它吃林子里的野果,吃兔子,吃蛇,饿急了连腐烂的尸体都啃!”
“你们脚下这片地,埋了多少死人,烂了多少血肉?”
“你们喝的河水,上游淹死过多少畜生,飘过多少浮尸?”
“你们觉得恶心?”
江炎的嘴角猛地一扯,那笑容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在这个鬼地方,‘干净’,是天底下最没用的玩意儿!”
“只有活下去!”
“才是真的!”
他往前踏了一步,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的心口上。
“我再问最后一遍!”
“你们是想守着那点可笑的‘干净’,等不到明年开春就活活饿死!”
“还是想忍着这一时的恶心,换来以后吃不完的粮食!让你们的崽子,能撑得肚皮滚圆,在田埂上撒欢打滚?!”
这一番话,不是冰水,是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被一股更原始、更凶猛的,对饥饿的恐惧,给死死地按了下去!
是啊!
跟饿死比起来,恶心算个屁!
他们啃过草根,嚼过树皮,甚至……见过饿疯了的人,把屠刀挥向同伴!
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人群,再一次陷入死寂。
但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抬起头,更没人敢吭声。
所有人的抗拒,都被那句“活活饿死”砸得粉碎。
江炎知道,火候到了。
他猛地一喝!
“陈家明!”
“在!”陈家明一个激灵,猛地挺直了腰。
“从明天起,你带一队人,专门负责收集‘肥料’!厕所里的,给我掏干净!林子里的落叶,给我扫回来!所有烧完的草木灰,全都堆起来!”
陈家明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他几乎是咬碎了后槽牙,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是!”
“赵勇!”
“在!”
“你在那片废地旁边,给我挖几个大坑!所有收来的东西,粪便、烂叶子、草木灰,分类倒进去!用土盖严实,让它在里头给我往死里烂!”
“是!”赵勇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王猛!”
“在!”
“你带人狩猎,所有动物的内脏、骨头、粪便,一样不准丢!全都给我带回来!”
王猛的脸皮狠狠一跳,但还是扯着嗓子吼了出来。
“……明白!”
江炎一连串命令下去,整个场子的气氛都变了。
他不再看任何人,安排完任务,他的视线就重新落回了远处那片漆黑的“死地”上。
跳动的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积肥,沤肥,只是让土地活过来的第一步。
要在这片死地上种出粮食,要让所有人都能吃饱肚子。
这才刚刚开始。
江炎转过身,一言不发,径直走向那个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散发着冲天恶臭的简陋厕所。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
他要干什么?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江炎走到厕所旁边,那里胡乱堆着一些备用的,沾满了黄黑污秽的木板和茅草。
然后。
他弯下了腰。
伸出了那只手。
那只曾经斩杀无数变异兽,曾经带领他们杀出重围,布满了狰狞伤疤的大手。
下一秒,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抽气声中,他面无表情地,抓起了一块最脏的,还在往下滴答着恶心液体的木板。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了。
整个世界,安静到只剩下风声,和人们无法抑制的,此起彼伏的倒抽凉气声。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是江炎!
是那个在他们心里,无所不能的男人!
是那个带给他们食物,带给他们秩序,带给他们希望的,唯一的领袖!
此刻,他却亲手,触碰了这世间最污秽的东西!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嫌恶。
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他手里拿着的,仿佛不是一块沾满了粪便的脏木板。
而是一块,能砸开未来的石头。
一股无法形容的冲击力,狠狠撞进了每个人的胸膛。
屈辱吗?
不!
那是一种,比任何战斗,任何厮杀,都更加撼动人心的姿态!
他用行动,砸碎了所有人心里最后那点可笑的矫情。
为了活下去,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为了这个家,他这个领头人,可以第一个,亲手去掏粪坑!
“操!”
陈家明那双牛眼瞬间血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