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庭默默地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收好三样“证物”后,林晚净手,这才正式开始为萧云庭治疗。
过程与她昨日所说无异,先以银针疏通经络,再奉上以老山参粉末混合了微量“普鲁士蓝矿粉”的药散,以备好的铁皮石斛鲜汁送服。
整个过程中,林晚全神贯注,额角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萧云庭也十分配合,闭目不语。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治疗才告一段落。
林晚轻轻取下最后一根银针,用消毒棉片擦拭干净,收入针包,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轻声道:
“皇上,今日的治疗已完毕,请您安心静养,臣女明日再来。”
她说完,等了一会儿,却未见回应。
林晚有些奇怪,悄悄抬起头,飞快地瞟了一眼御座。
只见萧云庭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坐姿,但双眼紧闭,呼吸均匀绵长,胸膛微微起伏——
竟是睡着了!
想来是这治疗过程本就令人放松,加之毒素被初步抑制,体内正气稍复,多日积攒的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让这位日夜忧心的帝王难得地陷入了沉睡。
林晚看着萧云霆熟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忍不住抬手捂住嘴,极轻地笑了一下。
此刻的皇上,褪去了平日的威严,倒显出几分寻常人的脆弱。
她不敢惊扰,轻手轻脚地将案几上的银针、药碗等物收拾好,端在手中,然后踮起脚尖,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宣辰殿。
刚打开殿门,一直守在门外的福海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询问之色。
林晚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不等他发问,便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道:
“公公小点声!皇上睡着了,睡得正沉,您快进去小心伺候着,别惊了驾!”
福海一听,脸上顿时露出又是惊讶又是欣喜的神色,连忙点头,接过东西,也放轻了脚步,疾速却不失稳重地走进殿内,轻轻掩上了门。
殿外的寒气与刚才殿内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
林晚刚一出殿门,一股凛冽的穿堂风便扑面而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披风裹得更紧了些。
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深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清新的空气,试图驱散方才在殿内近一个时辰的紧张和压抑。
治疗顺利,皇上安睡,本该让她略感轻松,但不知为何,心头那根弦却始终紧绷着。
或许是那三样贴身物件所代表的沉重含义。
也或许是这深宫无处不在的压抑感。
她迈步走下台阶,鞋底落在冰冷石阶上,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声响,在这黎明清寂的宫苑中传得很远。
林晚独自站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即将迈步的瞬间,她作为一名医者长期锻炼出的敏锐直觉,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那是一种被人暗中注视、或者说被偷偷窥视的感觉!
她心中警铃大作,猛地一转头,犀利的目光如同两道冷电,射向感觉传来的方向——
宣辰殿侧后方的一处宫墙拐角!
果然,就在那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穿着浅粉色宫装的身影,在她转头的刹那,像是受惊的兔子般,慌忙地一缩身子!
虽然那身影消失得极快,但林晚还是清晰地看到了,那是一个小宫女的侧影!
林晚立刻快步追了过去,可是当她赶到那个角落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只有冰冷的宫墙和扫得干干净净的石板路,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咦?不对劲……”
林晚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那个宫女,绝不是偶然路过!
她分明是躲在暗处,专门在盯着从宣辰殿出来的自己!
是谁派来的?
目的是什么?
她思量半晌,线索太少,难以断定。
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已经萦绕在心头。
她不敢久留,整理了一下心情,转身快步朝着出宫的方向走去。
那装着三样“证物”的急救箱,被她更紧地握在了手中。
而那个如同鬼魅般消失的浅粉色身影,此刻正一路小跑,心有余悸地穿过重重宫苑,径直回到了富丽堂皇的拾翠殿。
殿内,皇后苏清浅正对镜梳妆,看似平静,但镜中映出的那双美眸深处,却藏着难以消融的冰寒。
那小宫女气喘吁吁地跪倒在地,低声禀报:
“启……启禀皇后娘娘,那林晚,在宣辰殿内待了约一个时辰,现已出来,看方向,估摸着半个时辰后便会出宫门!”
苏清浅拿着玉梳的手,骤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镜中,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一抹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机,在她眼底疯狂涌动!
她猛地将玉梳拍在妆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她没有回头,只是对着空荡荡的殿内某处阴影,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冰冷刺骨的字:
“派人通知金凤楼!目标,林晚——”
“杀!”
短短几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无尽的血腥味!
……
林晚缩着脖子,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沉重的宫门。
清晨的寒气冻得她鼻尖发红,直到看见王府那辆熟悉的青篷马车静静停在不远处,她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
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利落地掀开车帘钻了进去,她立刻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浑身瘫软地倒在铺着软垫的车厢里。
作为一枚根正苗红的现代灵魂,早起本就是酷刑,更何况是这种凌晨四五点就爬起来的操作。
她迷迷糊糊地算了算,自己怕是才睡了不到三个时辰,此刻眼皮重得如同挂了秤砣。
“可累死我了……”
她有气无力地朝着车帘外嘟囔了一句:
“大伯,到了王府叫我一声,我先眯会儿……”
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仆,闻声只是“嗯”了一下,便轻轻抖动了缰绳。
马车缓缓起步,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轱辘”声,像催眠曲一样,让林晚的意识迅速模糊。
行了一段,马车拐进了一条相对狭窄的巷子。
这里是通往王府的捷径,虽不如主干道宽敞,但胜在清静,是不少王公贵族赶时间时的选择。
就在马车即将驶出巷子中间段时,异变陡生!
“吁——!”
车夫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勒马惊呼,伴随着马匹受惊的嘶鸣,马车猛地一顿,戛然而止!
巨大的惯性将昏昏欲睡的林晚直接从坐垫上甩了下来,额头“咚”一声撞在车厢壁上,疼得她眼冒金星。
“怎么回事?”
林晚顿时被惊醒,揉了揉吃痛地额头,睡意全无。
车帘外,传来车夫老伯惊恐万分的颤抖声音:
“你……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这……这可是九王府的……”
话音未落,便化作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随即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林晚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她清晰地听到车帘外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衣袂破空落地的声音,以及利刃划过皮肉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有刺客!
她浑身汗毛倒竖,几乎是本能地,一只手迅速摸向腰间的银针包。
另一只手则悄无声息地抓过了身旁那个沉甸甸的银色急救箱,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住了那微微晃动的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