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叔祖父的墓被盗了?”

秦香莲已能够起身走动,正坐在桌上吃素馄饨,闻言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病没好,烧得糊涂了些,否则怎么听到这等胡话。

盗墓贼不说去盗王孙贵族,也是去盗高官厚禄之辈,大都是为钱财而不是为了寻仇而去,哪有人使这大力气去盗一个种了一辈子田的老头。

秦老头崇尚简朴,再者也不是多富裕的家庭,根本没有什么陪葬,最值钱的就是那棺木,再者秦家庄不算大,都沾亲带故,生人难掩人耳目,熟人更不应当。

要说秦老头做村长,得罪人的事确实没少干,可大家都服气他,死后举村吊唁,哪有人做这样缺德的事情。

织宋皱着眉,回答道:“不是秦叔祖父,是叔祖母。”

秦香莲闻言更是一头雾水:“会不会是猿猴野猪之类的山野禽兽闯的祸?”

织宋的眉头皱得更深:“看着像是,但大家都觉得不是,旁边是有动物脚印和碎陶罐片,可是叔祖母葬了多年,这回开棺捡骨都捡不到什么,就算是动物,也不应该把那些腐骨都叼走。”

而秦老头的棺材只是表面被破坏,有几道深深浅浅的痕迹,几乎算得上是完好无损,足见不是重点。

秦香莲没亲眼见到现场,一切都只能凭猜测,听完织宋的描述,她直觉是人祸,且打算得如此周密,大费周章办成此事,也不知道是为的什么。

人死万事空,秦香莲猜测是人祸,并不多见的缜密,冷静地慢慢由思绪转一转,好往深处琢磨到底是谁。

但齐婶子一家早翻了天,就算再豁达的人家,碰上这种祖坟被刨的事情也不能够不怒发冲冠,她们家第一个就想到了秦狩,除了他,再想不出第二个。

也没有什么不好声张的,总要把人骨找回来,齐婶子当天就开了村会,把人从田地里家里通通叫到祠堂去,这等大事,放下锄头和碗,不一会儿人就聚齐了。

来龙去脉这么一讲,只故意隐去野兽脚印碎陶罐的细节,众人便也跟他们家一样,怀疑秦狩报复。

理由很简单,就是小齐氏那事出了以后,秦狩一家子就被全村人排挤,怀恨在心,秦桐长到现在,走出去一看,就知道是小齐氏和秦庆云的亲生孩子,错不了,更显出当初那流言的荒谬来。

再者,秦老头才入土,是最适合破坏墓葬的时候,一则墓地动过土痕迹就不那么明显,二则秦老头死了没人压着,恶人可不就翻了天去。

齐婶子再怎么强势,总还是不如秦老头在村里来得有地位。

众人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于是都将目光投向秦狩,秦铁和秦锅兄弟俩暗自叫苦,该不会真是这畜牲干的,这还叫人怎么活?

秦狩左看右看,一拍大腿,扑通跪倒在地上:“真不是我,我发誓,是我让我被真武大帝用雷劈。”

然后就叽里呱啦地用脏话不停诅咒着盗墓之人。

秦铁这个亲爹没办法,上前给儿子做担保,至于秦锅,缩在人群里,坚决不吱声,虽他觉得秦狩没傻成这样,但万一呢?他可还想在秦家庄过日子。

秦狩的媳妇还跟他过,此时也出声道:“自从俺家这口子惹了前头那祸,俺阿舅叫他进出都跟着俺,不叫到处去,这几日他跟俺一起种翻地,累得很,日日家去吃了饭倒头就睡。”

秦狩的媳妇是个老实人,全村人是知道的,小齐氏抹着泪,绝望地问:“不是你,还能有谁呢?”

起先她以为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连累祖母祖父,颇有些自怨自艾,可如今不是自己的错,她也不觉得开心,倒觉得更痛很难受。

难不成这事要成一桩无头公案?

一番讨论,到底是没得出什么答案,走投无路之际,齐婶子都想过报官。

最后想起秦氏布庄关门大吉的事,对当地官府失了信任,终究歇下这心思,只一家人日日夜夜愁容满面,围着那坟山里里外外到处是找。

乡亲们见着不忍,也帮着去找,不管在哪儿见到什么白骨,都拿回来给齐婶子,打眼一看,多半兽骨,都不像是人的,但也算是尽了一份心。

就这么找下去,全无所获,家里几个人头脸上都发了火疮,又要忙着春耕,吃不下睡不着又累,一家人肉眼可见地全部消瘦下来,怎一个惨字了得。

秦家庄那坟山,往年都是年节之间去打扫修整,今年因这事,齐婶子一家提前知会,因着自家一家的事打扰到祖宗们安息,把全村的这活儿都包揽过来,锄草整土,作为赔罪。

看齐婶子一家如此,纠结犹豫的知情人,到底决定把这事给齐婶子透一透。

村里早有了值夜的习惯,有那最近轮守值夜的,等值夜结束人群散了,拉住齐婶子,悄悄地道:“嫂子,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何不从自家查起?”

说完这句,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句话,说得齐婶子摇摇欲坠,几乎是瞬间,就有个名字乍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从未怀疑过的,可当有人指点她去想,一切都变得如此合理。

齐婶子浑浑噩噩地往回走,她看着秦显坐在门槛上,又是大半夜不曾合眼,找不出是谁,他们能睡着吗?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再过些日子,总能睡着的,再难熬的伤口也都会被时间磨平,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不如就当是野兽,而不是什么人。

齐婶子不禁又想,隐瞒对他来说是否太过残忍呢?

万般思绪,皆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秦显看到齐婶子回来了,起身迎她:“发生什么了?”

齐婶子望着两鬓斑白的丈夫,打量着丈夫满是皱纹的容颜,一语未发,她想起来自己刚嫁给他的时候,那时候他眼角眉梢青春飞扬,对她不沉默,眉眼之间有着少年心高气傲的桀骜。

而丈夫长得像极了他的娘。

秦显粗糙的手抹过齐婶子同样遍布着皱纹的脸颊:“别哭了,孩她娘,太累了,我们不找了,对外就说我们找到了。”

齐婶子是真的找到了。

而面前这个男人为了一家老小,选择原谅活着的人,不再执着于失去的人,他们承担不起再次失去任何人的代价。

秦显说完,亦是老泪纵横。

这事,就这么了了,但齐婶子一个人难以消化,她忍不住将这件事同秦香莲吐露,除了秦香莲,她不知道还能够同谁讲,就是秦香莲,她也不打算说出一切,只能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她说:“是我逼他做出这个选择的,我知道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可是我没有办法,香莲,我不曾亲口说出让他停止去做这件事,可是却是我逼他主动说的。”

秦香莲静静地做一个倾听者,她已在齐婶子的吞吐中猜到了一些真相,她对齐婶子道:“母亲与孩子,总比父亲与孩子要亲昵太多,十月怀胎,亲身生育。我总觉得,一个对孩子与孩子母亲不好的父亲,不称职被厌恶憎恨也是应当,只是作为母亲,我不愿意孩子们感到不快乐。”

秦香莲看似什么也没有说,可她什么都说了,齐婶子定定地看着她:“陈大郎他做了什么吗?”

齐婶子也是同样聪明敏锐的妇人,秦香莲笑了笑:“他什么也没做,孩子是我怀的我生的我养的我教的,他什么也没做。”

秦香莲反复强调,齐婶子未再追问,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却在此刻都同情起彼此,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因着齐婶子家里出了这等大事,程硕作为女婿,也停了课,到岳家来鞍前马后,秦显决定不找了,他才回去继续给学生们上课。

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比起意外,程硕也同样猜测是人祸,只是看到岳父母那样憔悴疲惫,他思考再三,选择咽下这样的猜测。

高瓴自然也没有道理守着杂货铺,和秦庆霞一起回来,高氏本来有点意见,听到原因,也闭嘴不再说什么,耽搁这么些天,她也不曾来催,显然也是同情。

这会女儿女婿们都回了家,龙凤胎也继续上起课,她们也带着小豹子和它的崽子们在坟山上找了许久,算是尽力。

自从秦香莲那次病过,孩子们总疑神疑鬼的,当她是泥做的一样,洗衣做饭这等活计都不让她沾手,秦香莲好好享受了几日,织宋也从旁协助。

现在织宋和骙骙离家走了,秦香莲也就抽空和龙凤胎好好谈谈:“娘舍不得离开你们的,在你们看得到或者看不到的地方,我都一直爱着你们。”

一通深情告白,孩子们确实是感动,但还是严肃地一左一右地握着她的脉,告诉她:“九叔说了,你生产亏了身体,不宜操劳,而我们壮得跟瑞雪丰年一样。”

冬郎补充道:“我们已经听说了太姥姥的故事,她就是生产亏了身子,早早过世,姥姥姥爷还没生舅舅的时候,她就没有了,她很期待见到舅舅的。”

春娘又道:“姥姥姥爷都没有娘,这么老了还想娘想到哭,我们不能没有娘。”

孩子们把自己说得眼泪汪汪,她们强硬地道:“娘,你要好好活着,不要再干活,我们来做。”

秦香莲哭笑不得,一时半会,竟说不出什么,孩子们心疼她,她亦心疼孩子,左思右想,决定拿钱雇两个人,小小年纪,心思不该在这个上头。

秦香莲想到这儿,道:“你们啊,多思伤身,容易长不高,我去问问齐婶子,村里有没有愿意帮忙洗衣做饭的乡亲,使钱雇佣来,可行?”

春娘自言自语道:“雇来的人虽没有我们贴心,但到底是年纪大,该比我们能干的,我的手还不够稳。”

冬郎吐槽道:“你写字都有点不稳,雇人要我们陪你一起看吗?”

俩双大眼睛盯着秦香莲,秦香莲心都化了:“不用不用,娘是个大人,不是小孩子。”可怜她病倒的时候,孩子们还要为她端茶倒水,水瓢都拿不稳的年纪,就知道洗菜做饭了。

春娘坚定道:“娘也有娘,娘也是小孩子,娘没有娘,我就是娘的娘。”

冬郎道:“我就是娘的爹。”

如此大言不惭,秦香莲这下是真绷不住笑了,笑得眼泪直流,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读书读书,读这么久,反倒说更多不着调的话。

小时候只知道照本宣科,演变成如今,展现了非常强悍的主观能动性。

秦香莲笑完,批评她们:“娘心领了,这话和我说说也就罢,到外头去可不许胡言乱语,娘虽没了爹娘,有你们也很幸福,我会努力多活些年,还是那句话,不管在不在你们身边,娘都永远爱你们。”

说完,秦香莲搂着孩子们,用脸颊轻轻碰了碰孩子们脸颊。

既决心雇人,秦香莲去问齐婶子是否有推荐的,她同村里交道打得不多,不甚相熟了解,还是要请长辈们掌掌眼。

齐婶子想大包大揽答应下来,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几年年纪上来,夜里常常腰痛腿痛,比不得从前。

想着秦香莲不缺这个钱,问了秦香莲的需求,琢磨一会儿,道:“倒有合适的,年纪略大了些是个回族里守节的寡妇,守了半辈子了,她家连兄弟都不在了,日子过得冷清。”

这话一说,秦香莲便明白是谁,问道:“身体可好?”

齐婶子点头:“从前能干得很,就因她身子好八字也好,家里收了聘礼,就把她嫁到人家家里冲喜去,但她丈夫是个受不住福气的。”

一辈子没生养,也没有嫁人受磋磨,又拿着婆家给的钱回了本家守着牌位,买了点地自己养活自己不是问题,八字可真是好极,福气深厚。

秦香莲这么想着:“一个人会不会太累,要不要再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