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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远明走出那扇鎏金的玻璃门,重新汇入海都川流不息的人潮。

午后的阳光,第一次让他觉得刺骨的冰冷。

那股由愤怒支撑起来的孤勇,在现实面前,如同被针刺破的气球,“砰”的一声,就迅速地干瘪下去,只剩下一地狼藉的碎片。

然后,空虚和茫然,便如涨潮时的海水,无声无息,却又势不可挡地将自己淹没。

痛快。

是的,真的很痛快。

把那个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女人骂得狗血淋头,把那杯咖啡,狠狠地泼在她那身精致的套装上,确实很痛快。

可是,然后呢?

英雄的剧目落幕,现实的灯光亮起,自己依旧是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李远明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看着红绿灯机械地交替变换,看着无数车辆呼啸而过,看着每一个行人都行色匆匆,有着明确的目标和方向。

只有自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孤魂野鬼,一个多余的程序错误,茫然地站立在数据的洪流中,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任盈盈还是不在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千年寒冰的利刃,在自己刚刚因愤怒而灼热的心脏上,来回地、缓慢地切割着。

自己该怎么找到她?

去m国吗?

自己连签证都没有。

就算去了,就算自己飞到了那片陌生的土地。

偌大的一个国家,自己又该从何找起?像是大海里捞一根针,可笑而又绝望。

还有,盈盈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真的,就那么心甘情愿地走了吗?

秦岚口中那场冰冷的“联姻”,她知道吗?她同意了吗?

还是说,她留下的那句话,就是她最后的答案?

无数个问题,像纷乱的蜂群,在李远明脑海里疯狂地嗡鸣,搅得他头痛欲裂。

李远明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那间出租屋。

这里曾经是自己和任盈盈憧憬的、温馨的二人世界。

而现在,这里只是一个冰冷的、囚禁着他所有痛苦回忆的牢笼。

“咔哒。”

门被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光亮。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永久地按下了静音键。

李远明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骨头和力气,靠着门板缓缓滑落。

他没有开灯,任由自己被房间里越来越浓的昏暗所吞噬,这让他感到一丝可悲的安全感。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刺痛了他的眼睛。

再一次地,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李远明切换到微信。

那个熟悉的、巧笑嫣然的头像,已经变成了灰色。

一片死寂。

再也没有“在干嘛呀,笨蛋”的俏皮信息。

再也没有“我好想你”的软糯语音。

再也没有那个会在自己失落时,手足无措地、笨拙地安慰自己的女孩了。

-----------------

三天后。

房间里彻底变成了垃圾场。

外卖盒子堆积如山,散发着食物腐败和塑料混合的的气味。

喝空了的矿泉水瓶东倒西歪。

窗帘被拉得死死的,密不透风,仿佛要将自己与整个世界彻底隔绝。

李远明把小盈送回了福利院。

在决定彻底沉沦之前,李远明至少不想让那个无辜的小生命陪着自己一起受苦。

福利院的王阿姨担忧地看着他,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瘦了这么多。

李远明只是摇摇头,说自己最近忙着一个项目,没时间照顾,过段时间再来接它。

他说谎了。

可能再也等不到“有时间”的那一天了。

李远明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抚摸着怀里小盈柔软的毛发。

小猫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悲伤,用小脑袋蹭着他的下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李远明蜷缩在废墟般的沙发上,胡子拉碴,头发油腻地打着结,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蛛网般的骇人血丝,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

他彻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不见底的颓废和自我放逐之中。

不想去上课。

不想见任何人。

室友打来的电话,被一次又一次地掐断。

学业、未来、人际关系……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这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寂静得可怕,也空洞得可怕。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远明想不明白。

可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个又一个的女人闯进他的生活,带来一段又一段复杂的关系。

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论怎么挣扎,都只能越陷越深。

到头来,每一个曾真心相待的人,都离自己而去。

每一个他曾付出过感情的人,都给他留下了满身的伤痕。

难道自己,真的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吗?

注定要孤独一生,注定要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想到这里,李远明自嘲地笑了笑,笑声嘶哑,充满了绝望。

李远明颤抖着手,划开手机屏幕,点开了自己看了无数遍的聊天记录。

置顶的对话框。

多么讽刺。

李远明慢慢地、一页一页地向上滑动着。

“笨蛋,天冷了要多穿衣服呀,不许感冒!”

“今天在学校看到一只很像小盈的猫猫,好想它,也更想你。”

“我们以后就在海都买一个不大不小的房子,养一只猫,再养一条狗,好不好?”

“我爱你哦~”

……

曾经的每一句甜蜜,此刻都化作了淬毒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心脏。

扎得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他向上滑动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艰难。

终于,他看到了最后一条消息。

来自任盈盈的。

“我要去国外了,对不起。等我好吗?”

看到这里,李远明的呼吸再次停滞。

“等我好吗?”

李远明盯着那短短的四个字,和他后面的问号,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等她?

这句“等我好吗?”,却像一根无形的、带着倒钩的线,死死地勾住了他的心脏。

它给了他一丝微弱到近乎虚幻的希望,却又用“对不起”和冰冷的现实,将这份希望悬在万丈悬崖之上。

等?

要等多久?一年?三年?还是十年?

她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她会遇到什么人?

这个“等”字,就像一个没有尽头的、无期徒刑的判决。

这真的是她发来的吗?

还是秦岚那个恶毒的女人,为了稳住自己,故意设下的一个圈套?

一个让她女儿能够顺利脱身的、残忍的缓兵之计?

李远明再也支撑不住,将手机狠狠地丢在一旁。

手机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屏幕瞬间碎裂,像是他那颗同样支离破碎的心。

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之间,喉咙里终于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和呜咽。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轻柔而又固执的敲门声,突兀地,却又清晰地响彻了整个房间。

李远明浑身一僵,充耳不闻。

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和这个世界有任何交流。

“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不急不缓,充满了耐心,仿佛知道他就在里面。

李远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用沙发上的抱枕死死捂住耳朵,不想动弹。

门外的人似乎沉默了片刻,然后,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传来。

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咔哒。”

门开了。

一道穿着素雅白色连衣裙的、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是白若冰。

她一手提着一个保温桶,显然是来给他送吃的。

当她看清房间里的景象,以及那个蜷缩在沙发上、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李远明时,她脸上的担忧瞬间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惊和难以掩饰的心疼。

她快步走了进来,漂亮的眉毛紧紧蹙起,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垃圾,将保温桶放在还算干净的茶几一角。

“远明……”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李远明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空洞地看着她。

他的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李远明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从沙发上撑着站了起来,身体晃了晃。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股有气无力的虚弱。

“白姐……你怎么来了?”

他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但那笑容凝固在脸上,比哭还要难看。

“真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乱,让你见笑了。”

看着他这副随时都可能崩溃的样子,白若冰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快步上前,根本不容他多说,一把按住李远明的肩膀,将他重新压回了沙发上。

“没事,你先坐着,别动。”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强势,仿佛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李远明虚弱地靠在沙发上,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她施为。

“你……是不是没吃饭?”白若冰看着他明显凹陷下去的脸颊,和那突出的颧骨,心疼地问道。

李远明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不是没吃饭,他是根本感觉不到饿。

白若冰叹了口气,打开了保温桶。

一股清淡的米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里面是她买的小米粥,熬得又浓又稠,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她盛了一碗,递到李远明面前:“喝点吧,暖暖胃。”

李远明木然地看着那碗粥,像是没听见,眼神依旧空洞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白若冰见状,只好把粥放在茶几上,柔声说道:“那先放着,你一会记得喝。”

说完,她便不再多言,而是默默地弯下腰,开始动手收拾房间里那堆积如山的垃圾。

她将外卖盒子一个个装进垃圾袋,将散落的矿泉水瓶归拢到一起。

李远明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距。

这个世界上,似乎还是有关心自己的人。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那束光,已经被掐灭了。

再多的萤火虫,也照不亮这片无尽的黑暗。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比刚才要急促得多。

白若冰直起身子,疑惑地看向门口。

李远明也皱了皱眉,心里升起一股烦躁。

还没等他们反应,门就被人从外面直接推开了。

“李远明!你是不是想死啊!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一道清脆又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安琴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当她看到屋内的情景时,也是一愣。

她先是看到了正在收拾垃圾的白若冰,眼神微微一闪,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白老师?您也在啊。”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了沙发上的李远明身上。

看到他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安琴所有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与白若冰如出一辙的震惊和心疼。

“你……李远明,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安琴快步走到他面前,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

李远明看着她,扯了扯嘴角,声音依旧虚弱:“我没事。”

“你管这叫没事?”

安琴指了指满地的狼藉,又指了指他的脸,“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个从坟里爬出来的僵尸!”

她的语气很冲,但话语里的关心却掩饰不住。

李远明垂下眼帘,不想说话。

安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了。

她在李远明身边坐下,放缓了声音:“到底出什么事了?是……因为任盈盈吗?”

李远明身体微微一颤,但依旧没有开口。

安琴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猛地一揪。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瞬间涌上了心头。 是自己。

是自己在国赛庆功宴后,鬼迷心窍地,把东方芷荷给的、关于任盈盈和她母亲秦岚的资料,用匿名的方式,发给了秦岚。

没有想到,这件事对李远明的打击,会如此巨大。

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看着李远明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安琴对自己的行为有些后悔。

是自己……亲手,把他推进了这个绝望的深渊。

可是我也只是想……

“远明,我……”

安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道歉吗?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李远明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可怕。

“安琴,谢谢你来看我。”

“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李远明的语气,带着一种疏离的客气。

然后,李远明又转向正在忙碌的白若冰。 “白姐,你也别忙了,谢谢你。”

“这些东西我自己会收拾的,我只是……想自己待几天。”

白若冰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她看了李远明一眼,没有答应,反而自顾自地说道。 “这可不行。”

“这可是我的房子,我把它租给你,可不是让你在里面变成一具尸体的。”

她顿了顿,微微歪头,补充了一句。

“你要是死在这儿,我这房子以后还怎么租出去?变成凶宅了怎么办?”

这话听起来有些刻薄,但那份隐藏在话语下的关心,却让李远明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安琴看着李远明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再看看一旁默默付出的白若冰,心中的愧疚感愈发浓烈。

她不能再站着了。

她站起身,走到白若冰身边,也拿起一个垃圾袋,闷不吭声地开始帮忙。

“白老师,我帮您一起吧。”

白若冰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但最终没有拒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于是,房间里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两个在学校里堪称女神级别的存在,此刻却像两个最普通的家庭主妇一样,默默地为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收拾着残局。

李远明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想开口让她们离开,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或许,自己潜意识里,也渴望着这份来自外界的、温暖的关心吧。

过了许久许久,房间终于被收拾得焕然一新。

垃圾被清理干净,窗户被打开,新鲜的空气驱散了多日的腐朽。

至少,像个能住人的地方了。

白若冰和安琴都累出了一身薄汗,白皙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她们走到李远明面前,准备告辞。

白若冰将那碗已经温热的小米粥,再次推到了他的面前。

“远明,趁热喝了,什么都不想,先喝下去,不然你的胃会坏掉的。”

安琴也站在一旁,眼神复杂地叮嘱道:“别胡思乱想了,天塌不下来。有什么事,给我们打电话,别一个人憋着,知道吗?”

李远明看着她们,看着她们脸上真切的关心,只是麻木地、机械地点了点头。

“嗯。”

看到李远明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两人也知道再多说无益,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咔哒。”

门再次被关上。

房间里,又只剩下李远明一个人。

刚刚因为有了人气而产生的一丝丝暖意,在门关上的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加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孤寂。

他看着茶几上那碗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粥,眼中非但没有任何暖意,反而闪过一丝浓浓的嘲讽。

关心我?

你们根本不懂我失去了什么。

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的整个世界,都已经崩塌了。

李远明缓缓地靠回沙发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彻底放弃了。

放弃了挣扎,放弃了思考,也放弃了最后一丝求生的欲望。

去东方芷荷那里拿解药?

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即被他嗤笑着,狠狠地掐灭了。

拿解药做什么?

为了每个月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被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为了继续留在这个没有任盈盈的、冰冷而无趣的世界上吗?

没意思。

真的,太没意思了。

死了算了。

那就这样吧。

李远明抱着“死了算了”的念头,蜷缩在沙发上。

腹部,传来一阵微弱的、却又无比熟悉的绞痛感。

来了吗?

终于要来了吗?

李远明静静地躺在那里,放松了全身的肌肉,等待着“毒药”的全面发作,等待着死亡的最终降临。

这个操蛋的世界。

老子,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