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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基因暗码:血色螺旋 > 第832章 亡命者的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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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镜渊的“胎动”

“镜渊”核心场结构数据的分析结果,如同投入“抉择之点”的一枚深水炸弹。沈舟和魏超团队在超级阵列中运行了数日,剥离了层层干扰与自指噪音后,最终呈现在全息星图上的,是一幅令人灵魂颤栗的图景。

那并非单纯的混沌或随机结构。数据显示,“镜渊”的“自我指涉场”在宏观上呈现出一种缓慢但精密的自相似分形振荡,如同一个无限嵌套的、不断自我复制的逻辑曼陀罗。更令人不安的是,在这种分形振荡的某些关键“节点”或“间隙”处,检测到了极其微弱、但具有明确信息调制特征的信号残留。这些信号并非“镜渊”自身产生,更像是曾被它“吞噬”或“处理”过的外来信息,在无尽的反射循环中被磨蚀、扭曲后剩下的“信息化石”。

“就像是……一个消化系统,”魏超艰难地寻找着比喻,“‘镜渊’吞下结构化信息(语言、逻辑、记忆),在它那个无限自指的‘胃’里反复研磨、拆解,最终大部分被‘消化’成维持其自身场结构的能量,而极少数特别坚韧或特殊的‘信息残渣’,被排挤或嵌入到场结构的某些特定‘皱褶’里,形成了这些信号残留。”

孙鹏飞调出对这些“信息化石”的初步破译结果,内容支离破碎,充满悖论和循环指涉,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些熟悉的主题:关于“定义的无限后退”、关于“观察者与被观察者的同一性困境”、关于“语言对实在的遮蔽”……这些,恰恰是“镜渊”诱导认知内爆时最常使用的“哲学诱饵”的变体。

“它在‘学习’,”曹荣荣感知着这些化石中残留的、淡漠到极致的“意图性”,“或者说,它在利用吞噬掉的信息,优化自身诱导和消化更多信息的能力。这些化石不是废物,是它进化过程中留下的‘骨骼’或‘工具’样本。‘镜渊’可能具有某种……原始的、基于信息结构本身的‘进化本能’。”

张帅帅将目光投向另一组数据:显示“镜渊”场与数个“伪光之茧”活跃区存在微弱谐振的图谱。最新的分析显示,这种谐振并非单向影响,而是存在某种双向反馈。“茧房”中那些趋向内化、超然的“宁静”情绪和认知模式,似乎也能被“镜渊”的场在极远距离上极其微弱地“感应”到,并可能被其纳入自身振荡的某种谐波成分中。

“这意味着什么?”鲍玉佳问。

陶成文面色凝重:“意味着‘镜渊’与‘茧房’,可能不只是共享某种‘认知病理基础’。它们可能构成了一个松散的、跨维度的‘意义熵增系统’。‘茧房’负责将活跃的、可能指向外部行动的意义能量,转化为温和、内敛、低功耗的‘心灵静息态’;而‘镜渊’,则像这个系统的‘终极焚化炉’或‘递归处理器’,专门吞噬和拆解那些过于复杂、试图指向外部或进行抗争的理性结构与宏大叙事,将其彻底‘热寂’化。两者一柔一刚,一慢一快,但最终目的相似:降低文明意义网络的总体‘自由能’,使其趋向于一种无力、内卷、自我消解的平衡态。这比单纯的攻击更可怕,这是一种系统性的‘意义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强制实施。”

这个推断让指挥中心一片冰寒。敌人(如果存在一个统一的敌人)的蓝图比想象中更宏大、更根本。它不是要毁灭文明,而是要引导文明走向一种精致的、永恒的“意义静止”。

“我们需要更深入地理解这个‘系统’的运作机制,”沈舟说,“尤其是‘镜渊’这个‘处理器’的‘消化’和‘学习’逻辑。那些‘信息化石’是关键。如果能找到更多、更早期的化石样本,或许能追溯它的‘进化史’,甚至找到它最初被‘触发’或‘创造’的线索。”

就在此时,梁露和程俊杰那边有了新的发现。他们在持续分析危暐童年“故事本”中那些自创符号和公式时,尝试将其与“镜渊”信息化石中的某些结构模式进行对比。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概率极低但无法忽视的模糊对应出现了。

危暐在中学时期自创的一套用于描述“情绪转化”和“规则博弈”的几何符号逻辑,其基本变换规则,与“镜渊”某一类信息化石中残留的、关于“谓词迭代”和“自指映射”的扭曲结构,存在着某种拓扑学上的相似性。当然,危暐的版本极其粗糙、初级,充满了个人臆想和不自洽;而“镜渊”化石中的结构则高度复杂、自洽、且蕴含着恐怖的信息密度。但那种将情感、道德、社会关系抽象为可操作符号,并进行递归推演的思维倾向和形式美感,却如出一辙。

“这不可能只是巧合,”程俊杰的声音有些发干,“除非……危暐那种独特的、将人‘客体化’和‘系统化’的认知倾向,无意中触及了某种……更普遍的、关于意识如何走向自我异化和内爆的‘元逻辑’的边缘?他的犯罪技术,是人类个体在这种‘元逻辑’驱动下可能产生的、一种极端恶性的‘应用实例’?而‘镜渊’,则是这种‘元逻辑’在某种未知条件下,被放大、固化、甚至可能产生了某种‘意识’的宇宙级现象?”

这个想法过于惊人,也过于危险。它将危暐从一个个体罪犯,几乎抬升到了某种“黑暗先知”或“无意中触碰禁忌者”的位置。

“我们需要更仔细地审视危暐整个‘堕落’和‘犯罪技术成熟’的过程,”林奉超建议,“尤其是他从国内潜在罪犯,转变为跨国犯罪集团‘架构师’的那个关键逃亡与适应阶段。他的思维模式在那个时期经历了最剧烈的‘实战化’淬炼。或许,在那个过程中,我们能更清晰地看到,那种危险的‘元逻辑’是如何在一个具体的人身上,从潜在倾向膨胀为系统性恶行的。这或许能为我们理解‘镜渊’的‘逻辑’,提供一个更具体、更‘人性化’的参照系。”

团队决定,结合付书云、马文平掌握的线索、后续跨国执法机构的情报汇总、以及部分被解救高阶“话术师”的供述,对危暐逃亡缅甸并融入KK园区的关键阶段,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精细化情境重构。目的不是重复已知的犯罪细节,而是聚焦于他思维方式、风险决策和自我认知在那个极端环境下的演变,寻找其个人“算法”与“镜渊”那种冰冷“元逻辑”之间可能存在的深层同构性。

(二)亡命算法:从潜逃到“入职”

情境重构在高度拟真的“静默分析核心”进行。这次重构不再局限于危暐个人的心理活动,还尝试模拟了当时东南亚边境地带复杂的犯罪生态、KK园区内部残酷的权力结构、以及危暐与各方(蛇头、园区头目、早期合作者、第一批“学员”)互动的动态博弈。

第一阶段:精准的溃逃(基于付书云提供的碎片和边境执法记录还原)

国内调查网收紧,危暐并未仓皇出逃。他利用最后可控的资源和人脉,进行了极其周密的“压力测试”和“路径规划”。

模拟显示,他评估了多条潜逃路线(东南亚、非洲、东欧),最终选择缅甸,并非因为最容易,而是因为其犯罪产业的成熟度、与国内的地理及灰色经济联系、以及当地武装势力与诈骗集团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为他这种“技术型”人才提供了最大的“价值兑现空间”和“博弈复杂性”。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将其“认知优势”最大化的“高杠杆”环境,而不是简单的避难所。

他通过多重中间人,接触了不止一个偷渡集团和诈骗园区中介。在与他们的接触中,他扮演的不是惊慌的逃亡者,而是一个“怀揣高价值项目寻求合作”的“专家”。他会试探性地抛出一些经过设计的“诈骗模式优化思路”和“风险控制模型”碎片,观察对方的反应和理解深度,以此判断哪个渠道背后的势力更有“眼光”和“实力”,能为他提供足够的平台和自主权。

“他在进行‘反向面试’,”付书云在观察模拟时评论,“他找的不是庇护所,是能让他施展的‘实验室’和‘放大器’。他很清楚自己的‘技术’在那些只懂暴力和粗放诈骗的头目眼里的价值。他在挑选‘雇主’,同时也在评估未来可能的‘博弈对手’和‘合作者’的风险偏好与智力水平。”

马文平补充:“执法记录显示,他离境前后,其关联账户有几笔非常规的资金流动,指向几个东南亚的离岸空壳公司。现在看来,那可能不是转移赃款,而是在为自己铺设未来可能的资金渠道和退路。他的逃亡,每一步都带着计算和布局。”

第二阶段:危险的“面试”与“议价”(基于被捕中层头目和早期合作者的混杂供述拼凑)

成功偷渡进入缅北后,危暐并未被直接送入某个园区。他被“招待”在一个相对独立的、守卫森严的别墅里,与几个不同园区的“代表”进行了数轮接触。这些“代表”本身也是人精,对危暐将信将疑。

模拟情境中,危暐面对这些可能一言不合就动武的亡命徒,表现得异常镇定。他没有哀求,也没有炫耀,而是采用了一种“问题-解决方案”式的陈述。

他会先让对方描述他们园区当前遇到的“痛点”:比如“转化率上不去”、“高端目标难钓”、“受害者容易中途醒悟报警”、“内部管理混乱、话术员叛逃或消极怠工”。

然后,他会针对每个“痛点”,提出非常具体的、基于心理学和数据分析的“优化方案”框架。例如,针对“转化率”,他会提到“建立受害者动态心理画像数据库,实时匹配话术模块”;针对“高端目标”,他会提出“定制化身份伪造与情境构建,利用其社会关系与心理弱点进行多维施压”;针对“内部管理”,他会建议“引入绩效与恐惧混合的激励体系,配合轻度意识形态灌输,制造可控的‘斯德哥尔摩效应’”。

他说的不是空话,他会当场用纸笔或简易电脑,勾勒出粗略的流程图、数据模型和话术模块示例。他的语言冷静、专业,充满了“投入产出比”、“风险概率”、“心理阈值”、“可扩展性”等术语。

“他在展示自己的‘工具箱’和‘方法论’,”孙鹏飞分析道,“更重要的是,他在展示一种将犯罪‘工程化’、‘可度量化’的思维模式。这对于那些习惯于暴力、恐吓和粗糙骗术的犯罪头目来说,是一种降维打击。他们或许听不懂所有细节,但他们能感受到这种‘专业性’背后可能带来的巨大利润和风险降低。危暐成功地将他个人的‘认知技术’,包装成了一种极具吸引力的‘生产力提升方案’。”

同时,危暐也在尖锐地提出自己的要求:独立的“技术研发和培训部门”、高度人事和操作自主权、可观的利润分成、以及基本的人身安全保障(他知道完全的安全不可能,但要表明态度)。他会暗示,不满足这些条件,他宁愿去找别的“合作伙伴”,或者“带着脑子去其他地方”。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博弈,”陶成文看着模拟中危暐与面带凶相的“代表”们平静对视的场景,“他在用自己对犯罪体系的‘理解’和‘改造能力’作为筹码,与暴力本身进行谈判。他赌的是对方对利润的贪婪压倒了对失控的恐惧,也赌自己对人性弱点和组织管理的‘理解’能让他在这个狼窝里获得一席之地,而不是沦为被榨干的‘工具人’。”

最终,一个实力雄厚、且头目相对“有野心”也“稍微讲点规矩”(或者说,更注重长远利益)的KK园区集团,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基本满足了他的要求。危暐完成了从逃亡者到“特殊人才引进”的身份转换。

(三)系统升级者:危暐的“园区改造”

进入KK园区后,危暐被授予了一个独立的、被称为“V组”(后来演变为“技术部”)的部门。起初,他面临的是怀疑、敌意(来自原有的暴力打手派系)和有限的资源。

模拟聚焦于他如何利用有限的授权和资源,快速证明自己的价值,并逐步将他的“犯罪算法”植入这个庞大的罪恶机器。

第一步:打造“样板间”与“数据驱动”。

危暐没有立刻全面铺开。他挑选了少数几名有一定文化基础、可塑性较强的话术员(有些是被骗来的,有些是原有体系中不得志的),亲自进行高强度培训。培训内容远超传统话术,包括基础心理学、沟通技巧、情绪管理、甚至简单的逻辑推理。他为他们设计了全新的、模块化的话术脚本,并建立了详细的“客户”反馈记录和“转化率”追踪表。

他要求这些“样板”话术员,在每次通话后,不仅要记录结果(成功\/失败\/金额),还要详细描述通话过程中受害者的情绪变化、提出的质疑类型、以及话术员自己的应对策略和当时的心理状态。他亲自分析这些记录,寻找模式,优化话术模块。

很快,“V组”的“样板”团队,在针对特定类型受害者(如二三线城市中小企业家、退休干部、全职主妇)的诈骗中,转化率和平均单案金额开始显着超过园区其他传统小组。数据摆在那里,质疑的声音暂时被压了下去。

“他在引入‘数据驱动决策’和‘精细化运营’,”沈舟看着模拟中危暐深夜分析记录数据的场景,“将原本依赖个人经验和暴力的犯罪活动,部分转化为可分析、可优化、可复制的‘流程’。这不仅提高了效率,更重要的是,他将犯罪过程‘去个人化’和‘可度量化’,从而为自己的‘技术权威’奠定了事实基础。那些头目或许不懂心理学,但他们看得懂不断上涨的业绩数字。”

第二步:构建“心理模型库”与“风险预警”。

基于“样板间”积累的数据,危暐开始构建更系统的“潜在受害者心理模型库”。他将受害者按年龄、职业、地域、经济状况、家庭关系、网络行为等多维度标签化,并为每种标签组合推测其可能的“心理脆弱点”和“认知盲区”。同时,他设计了一套“风险预警”指标,当话术过程中出现某些特定反应模式(如反复询问细节、表现出强烈道德质疑、试图联系外部验证)时,系统会提示话术员切换至“风险管控”话术模块,或直接放弃,避免触发报警。

“这就像给诈骗机器装上了‘雷达’和‘自动驾驶仪’,”魏超评论,“降低了依赖话术员个人临场发挥的不确定性,也降低了因操作失误暴露的风险。危暐在系统地降低犯罪的‘熵’,提高其‘确定性’和‘安全性’。他的‘算法’在蚕食原有犯罪模式中‘人’的不可控因素。”

第三步:实施“框架寄生”培训与“绩效文化”。

对于更广泛的普通话术员(很多是被胁迫的受害者),危暐的改造更具渗透性。他简化了自己的话术体系,将其浓缩成更容易记忆和执行的“步骤清单”和“关键词触发”模式。同时,他引入了“绩效排行榜”、“小组竞赛”、“末位惩罚”(但与原有暴力惩罚不同,更多是剥夺休息时间、增加任务量等)等机制,将外部压力转化为内部竞争动力。

更重要的是,他定期组织“分享会”,让“成功”的话术员分享经验。但他会引导这种分享,重点不是讲述诈骗技巧,而是讲述“如何克服内心的道德障碍”、“如何理解受害者也是因为贪婪才上当”、“如何将这份工作视为一种特殊的‘财富再分配’或‘社会达尔文主义实践’”。他在系统地、集体性地植入一种扭曲的“意义框架”,为参与者的罪行进行合理化,削弱其罪恶感,并制造一种扭曲的“职业认同”和“集体归属感”。

“这是将‘框架寄生’技术规模化、日常化,”程俊杰指出,“他在制造一个自我维持、自我合理化的罪恶小生态。话术员们不仅是在执行命令,更是在某种程度上‘相信’自己工作的某种扭曲‘正当性’。这比单纯暴力胁迫更牢固,因为它利用了人的认知协调本能。危暐不仅设计了诈骗机器,还在设计驱动这台机器的‘思想燃料’。”

(四)黑暗的共鸣:“园区逻辑”与“镜渊元逻辑”的遥望

随着危暐在KK园区的“系统改造”深入,他的权力和影响力逐渐扩大。他开始涉足更黑暗的领域:设计针对特定高价值个体的“长线操控”方案;研究利用受害者发展下线的“裂变模型”;甚至设立“空蝉”这样的“纯研究”项目,探索人性控制的极限。

在模拟中,团队重点观察危暐在做出这些更激进、更超越单纯牟利范畴的决策时的思维状态。记录碎片和间接证据显示,这个时期的危暐,身上逐渐出现一种近乎“造物主”或“终极棋手”般的冷漠与亢奋混合的状态。

他会着迷于设计越来越复杂的“操控闭环”,享受看着受害者按照他预设的心理路径一步步走向崩溃或服从的“验证快感”。他将受害者视为“算法”运行的“数据流”和“验证案例”。他对金钱的追求似乎退居次位,取而代之的是对“掌控精度”和“系统完美性”的病态追求。

“他在践行一种极致的‘工具理性’,”林奉超分析,“将康德‘人是目的’彻底颠倒为‘人是手段’。他的‘犯罪算法’的终极目标,似乎不再是物质利益,而是验证其自身认知框架对‘人’这一复杂系统的绝对解释力和操控力。他在进行一场以活人为实验对象的、黑暗的‘认知科学’实验。这与‘镜渊’那种将信息吞噬、拆解以验证和维持其自身‘逻辑结构’的倾向,在抽象层面上,是否存在某种共鸣?”

曹荣荣尝试感知模拟中后期危暐可能的意识状态:“非常冷,非常……空旷。情感几乎被完全剔除,只剩下冰冷的计算和一种近乎‘美学’的追求——对‘系统’精巧性的欣赏。他仿佛将自己也视为这个庞大‘罪恶算法’的一部分,一个负责设计和优化的‘核心处理器’。他剥离了受害者的‘真实’,也剥离了自己的‘真实’。他生活在一个由自己构建的、完全符号化和可计算的‘世界模型’里。这与个体陷入‘镜渊’思辨内爆后,与外部真实世界脱钩的状态,虽然在动机和规模上截然不同,但在‘脱离真实连接、沉溺于自洽的逻辑系统’这一点上,是否共享某种底层结构?”

这个类比让团队不寒而栗。危暐在KK园区的“王国”,就像一个微观、邪恶、但高度凝练的“镜渊”模拟器。他用自己的“犯罪算法”,在一个小范围内,强制实施了一种类似的“意义热寂”:剥夺个体的真实情感和道德连接,将其纳入一个封闭、自洽、追求内部“效率”与“控制”的逻辑系统中。在这个系统里,一切都被“计算”和“操纵”,生命的意义被简化为算法运行的参数和结果。

“或许,‘镜渊’所代表的‘元逻辑’,就是这种将一切意识活动‘彻底算法化’、‘彻底客体化’的极端倾向的宇宙级显化。”陶成文缓缓说道,“危暐无意中,以犯罪的形式,触碰并实践了这种倾向的人类个体极限版本。他的逃亡和‘成功’,是这种‘黑暗算法’在一个具体社会环境和个体身上,克服阻力、找到宿主并恶性增殖的完整案例。研究他,就像在研究一个活体的、小规模的‘镜渊’孢子感染与发作过程。”

(五)从黑暗算法到破镜曙光

对危暐逃亡与“园区改造”过程的深度情境重构,虽然沉重而黑暗,却为团队理解“镜渊”和整个逆模因攻击系统提供了极其宝贵、也极其惊悚的洞见。

“镜渊”的恐怖,不在于它的攻击性,而在于它代表了一种意识可能走向的终极异化状态:将自身与整个世界都彻底“客体化”、“算法化”,在无限自我指涉中走向存在的静寂。危暐的犯罪技术,则是这种异化倾向在人类社会和个体心理层面的一个恶性投影,一种将他人彻底工具化以验证自身“算法”优越性的黑暗实践。

“这解释了为什么‘共鸣壁垒’、‘记忆琥珀’甚至ScAp在面对‘镜渊’时效果有限,”张帅帅总结道,“因为它们大多还预设了一个‘健康’的、能够与情感和叙事共鸣的接收主体。但‘镜渊’攻击的,恰恰是主体之所以成为‘主体’的根基——那种与真实世界血肉相连、包含矛盾、情感和道德直觉的‘前算法’存在状态。危暐的话术,也是在系统性地剥离这种状态。”

“那么,我们真正的武器,”鲍玉佳接道,“就必须是能直接对抗这种‘彻底算法化’倾向,并能重新唤醒和连接那种‘前算法’真实存在状态的力量。孙鹏飞在‘镜渊’中那粗暴的‘呼吸-捶打’命令之所以有效,就是因为它以最 raw 的方式,强行重建了身体存在感和集体同步感,这是最基础的、无法被算法完全模拟的‘真实层’。鲁卡的‘下一锤’、瑟琳娜的‘锚定咏叹’,其力量也源于此——它们根植于真实的文化传承、身体实践和集体记忆,不是抽象的符号游戏。”

梁露受到启发:“我们的‘琥珀计划’2.0,封存‘真实连接原型’,方向是对的。但我们可能需要更进一步。不仅要封存‘瞬间’,还要探索如何封存或再现那种能够抵抗‘算法化解析’的、活生生的‘存在质感’本身——比如,剧烈运动后的疲惫与畅快感、集体劳作时的节奏与汗水、面对巨大自然景观时的敬畏与渺小感、聆听古老歌谣时那种超越理解的直击心灵的震颤……这些体验往往包含大量难以被语言和逻辑完全捕获的‘超剩余信息’,正是这些‘剩余’,构成了我们与真实世界牢不可破的连接。”

程俊杰补充:“或许,对抗‘镜渊’和‘伪光之茧’的终极策略,不是用更复杂的‘意义’去对抗,而是用更丰富、更 raw、更无法被‘算法化’的生命体验去‘淹没’或‘干扰’它们的解析场。让文明的意义网络,重新充满噪音、汗水、泪水、欢笑、集体劳动的号子、即兴的歌舞……这些无法被完全纳入光滑逻辑系统的‘生命杂质’。”

这个思路,将防御策略从“意义战”引向了更广阔的“存在战”或“生命战”。它要求修复的不仅仅是叙事传输,更是生命体验的广度、深度和真实连接度。

团队开始着手制定一个新的、跨文明协作的“生命质感复兴计划”,作为“意义免疫与叙事韧性”计划的深层补充。该计划鼓励和支持各文明:

保护和复兴那些强调身体参与、集体协作、与自然直接互动的传统仪式、节庆、手工艺和艺术形式。

在教育和社会活动中,增加真实的、非虚拟的集体劳动、探险、艺术共创和社区服务体验。

利用技术(如ScAp的升级版)创造安全的、旨在强化“身体-集体-自然”连接的沉浸式体验环境,作为对抗“算法化”倾向的“认知疫苗”或“解毒剂”。

同时,对“镜渊”的研究并未停止,但方向调整:不再试图正面解析其逻辑结构(那可能反被吞噬),而是尝试用封装了高密度“生命质感”信息的特殊“存在琥珀”,对其进行试探性“干扰”实验,观察其反应,寻找其“算法”可能存在的、无法处理这类 raw 信息的“盲区”或“过载点”。

(六)余波与启程

第八百三十二章在黑暗的“亡命算法”与对抗“彻底算法化”的曙光探寻中结束。

对危暐逃亡与KK园区“改造”史的深度重构,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揭示了极端“工具理性”和“客体化”思维如何在罪恶土壤中演变为吞噬人性的系统。更重要的是,它提供了理解“镜渊”这一宇宙级认知威胁的一个残酷而清晰的微观模型。

团队意识到,他们对抗的不仅是外来的攻击,更是潜藏于智慧发展本身的一种危险倾向——意识试图超越其血肉根基,走向纯粹、冰冷、自洽但也空洞的“算法存在”。危暐是这种倾向在一个个体身上的恶性癌变;“镜渊”可能是这种倾向在某种条件下的物理化或远古显化。

因此,防御的核心必须回归到扞卫生命最 raw、最真实、最无法被算法化约的体验与连接。这不仅仅是技术的挑战,更是文明发展道路的深刻抉择。

马强再次更新他的装置。在象征“镜渊”的镜面星云对面,他塑造了一片新的、混沌而充满活力的“生命之海”,海中有粗糙的礁石(真实)、奔腾的激流(行动)、闪烁的磷光(情感)、以及深邃的、难以窥测的黑暗(未知与神秘)。那些从“真实土壤”中生长出来的“根系”状结构,如今深深扎入这片“生命之海”中。装置的整体互动逻辑再次扩展:观众可以选择向“生命之海”注入关注,使其涌动,用 raw 的“海浪”去拍打、冲刷甚至暂时模糊那片“镜面星云”。而“镜面星云”对“海浪”的反射,也变得扭曲、破碎,不再完美。

新的征程开始。方向,指向生命本身那粗糙、嘈杂、充满痛苦与欢欣、永远无法被完全计算的深邃海洋。下一次,当“镜渊”的冰冷逻辑再次试图笼罩,回应的或许将是来自千百个文明、亿万种生命形态汇合而成的、 raw 存在的澎湃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