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凤指尖戳了戳桌沿,语气带点半真半假的抱怨:“要不是生了这几个孩子,老周对我还算体贴,我都想卷铺盖跑咯。”
姜宁鸢正往盘子里夹菜,闻言“噗嗤”笑出了声,抬眼看向刚进门的周天和,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真诚:“周营长是内在美,看着糙了点,心可细着呢。”
王小凤被这话哄得眉开眼笑,拍了下姜宁鸢的胳膊:“还是你会说话,这么一夸,我看我家老周又顺眼多了,凑凑合合还能再过个几十年。”
眼瞅着陆景和三人已经跨进院门槛,赵欣妍“嗖”地把脑袋缩回门后,后背贴着冰凉的门板,指尖还攥着衣角。
大伯临出门前特意叮嘱过:“见了沈副团长,你可得装得温柔点,别跟在家似的咋咋呼呼,把人吓着了可咋整?”她对着门板偷偷吐了吐舌头,把耳朵竖得尖尖的。
姜宁鸢瞧见她这副“做贼”似的模样,忍着笑转向陆景和,声音清亮又温和:“饭菜都做好了,你们先去厨房洗个手,就能开饭了。”
陆景和微微颔首,黑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没拆穿她的笑,只领着沈嵘和周天和往厨房走,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轻而稳的声响。
王小凤早热络地迎了上去,一边招呼沈嵘进屋,一边不动声色地把他往桌角的位置引。
那位置旁边,正是赵欣妍刚坐过的凳子。
等沈嵘站定,她又笑着拍了拍赵欣妍的肩膀:“欣妍快坐,挨着沈副团长近点,好说话。”
赵欣妍的耳朵“唰”地红透了,低着头磨磨蹭蹭坐下,连指尖都不敢抬。
王小凤却像没看见似的,冲沈嵘竖起大拇指:“沈副团长,你今天可有口福了,这一桌子菜全是宁鸢亲手做的,她那手艺,比食堂的大师傅都强,上次包的饺子,我家孩子连吃了三碗。”
沈嵘想起上次吃的饺子,皮薄馅大,咬开还带着鲜汁,便对着姜宁鸢点了点头,语气是军人特有的简洁:“劳烦了。”
姜宁鸢浅笑着侧身,把赵欣妍往沈嵘那边推了推:“沈副团长,这是欣妍,欣妍,这就是咱们军属院最年轻的沈副团长。”
沈嵘顺着声音看向赵欣妍,撞进她亮得像星子的眼睛里,忽然有些不自在,耳尖悄悄泛红,只仓促地点了下头,随即便把视线移到了桌上的菜碟上。
就这么一个轻轻的点头,赵欣妍却像揣了只兔子似的,心跳“咚咚”直撞胸口。
她就喜欢这种“装模作样”的男人,看着冷,其实耳根子比谁都软,有意思。
桌上三个男人,陆景和向来少言,沈嵘又在“装矜持”,气氛顿时静了下来。
周天和挠了挠头,主动找起了话题:“陆团长,听说你们营下周要去野外拉练?那可得多带点驱蚊虫的药,山里的蚊子能吃人。”
王小凤赶紧在旁边帮腔:“可不是嘛,去年老周拉练回来,胳膊上全是包,痒得他半夜直挠,害得我都睡不好。”
陆景和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淡淡应道:“已经备好了。”
沈嵘也接了句:“我们连的卫生员配了草药膏,效果还行。”
姜宁鸢夹菜的手一顿,余光瞥见赵欣妍正偷偷拿眼瞟沈嵘。
那眼神,像黏人的小猫似的。
她忍着笑,故意找了个话题递过去:“欣妍,你大伯以前不是在咱们这个军区当过兵吗?等过阵子有空,你带他来部队转转呗,他总念叨以前的战友,也不知道那些老兄弟,是不是都退伍回老家了?”
赵欣妍猛地回神,眼睛亮了亮,终于敢抬眼看向沈嵘,声音软软的:“沈副团长,你认识大伯吗?他叫赵建军,以前是侦查连的。”
“我大伯这些年一直记着老战友呢,”赵欣妍捧着碗,指尖摩挲着碗沿,语气里带着点郑重,“每年清明,他都要去城郊的烈士墓给牺牲的战友烧纸钱,我从小到大连年都陪着他去,他说那些兄弟是替他挡过枪的,不能忘了。”
沈嵘原本正垂着眼夹菜,听见“当过兵”“烈士墓”几个字,动作顿了顿,抬眼往赵欣妍那边看了一眼。
灯光落在她毛茸茸的半丸子头上,衬得脸颊粉扑扑的。
赵欣妍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心里“嘭”地炸开一串小烟花,像得了糖的小孩似的,飞快地冲他眨了眨右眼,眼尾还带着点俏皮的弯度。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嵘的耳尖“唰”地红透了,像是被烫到似的,立刻把视线移回自己的碗里,指尖都攥紧了筷子,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赵欣妍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是不是刚才的眨眼太冒失,把人吓到了?
她偷偷吐了吐舌头,有点后悔,早知道该收敛点,装得文静些才对。
桌上的饭菜渐渐见了底,陆景和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唇角,视线扫过窗外沉下来的天色,语气是惯有的平静:“天快黑了,山里的路不好走,吃完饭你把赵同志送回去。”
这话是对着沈嵘说的。
大晚上让一个姑娘独自走山路确实不安全,在场的周天和要留着陪王小凤收拾碗筷,陆景和是姜宁鸢的丈夫,自然是沈嵘最适合送赵欣妍。
沈嵘指尖一顿,很快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好。”
赵欣妍心里的那点懊恼瞬间烟消云散,像揣了只蹦跶的小兔子,忍不住拔高了嗓门,脆生生地喊:“沈副团长,谢谢你啦。”
这顿饭从头到尾,赵欣妍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圆溜溜的眼睛只偶尔偷偷瞟沈嵘,看着是个文静的姑娘,谁知道突然爆出这么一嗓子,沈嵘被惊得筷子都抖了抖,刚夹起的青菜差点掉回盘子里。
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陆景和,都抬眼往她那边瞥了一眼。
周天和更是“噗”地笑出了声,又赶紧拿手捂住嘴。
赵欣妍被这齐刷刷的目光看得一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嗓门太大了,脸腾地红到了耳根,慌慌张张地低下头,手指都不知道往哪放,下意识地用脚尖轻轻踩了踩姜宁鸢的鞋尖,像只犯了错的小猫似的,连耳朵都耷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