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业狠狠地将她的双手掰开,强迫她必须听着。
心中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感和阴暗的满足,如果不能爱,那就跟他一起恨吧!
和他一起,在仇恨中疯掉,癫狂!不死不休!
“我有一个妹妹,她是我姨娘的女儿,她只有六岁,可她很乖,每日都要到我的书房找我玩儿。
她很漂亮,爱漂亮的首饰,也爱漂亮的衣衫。可我在乱葬岗找到她时,却认不出她了,她被野狗啃花了脸!”
谢姮再也承受不住那如鬼魅般钻入脑海的画面,一边哀求他不要再说,一边拼命挣扎着想要逃离。
可是萧业如铁箍般的大手,牢牢地钳制着她,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还有,我的表弟,就是云檀的弟弟,他很好学,写得了一手好字。可是,他死时先是被人砍断了胳膊,再被一剑刺穿了胸膛。
我听云檀说,他们没有找到他的胳膊。我在乱葬岗也没有见到他的胳膊。
可是没有关系,我跟云檀说没有关系。因为那日我去乱葬岗收敛尸体时,已将所有在乱葬岗刨食的畜生都杀了!
全都杀了!一个也没放过!你说它们个个狼心狗肺,是不是都该死?”
谢姮绝望了,她自幼生活太平,没有遭过什么劫难。如今只是听到这些,就几乎要把她逼疯了。
又何况是亲身经历的他?
她具象的感觉到了他滔天的恨意,也绝望的明白,此恨难消!
她不再挣扎,像濒死的小鹿,望着他静静地流着泪。
片刻后,她颤声道:“傅询,你说得对,我们谢家补偿不了。你想报仇就报仇吧,我不怪你。”
说完,她缓缓阖上了眼睛,等着他动手。
望着那发丝凌乱,凄绝赴死的人儿,萧业忽而神情恍惚。
就在几个时辰前,她躺在他的怀中与他缱绻情深时,也是这番凌乱不堪的模样。
蓦的,攥着她肩膀的手开始颤抖,他忽然低笑出声。
这笑声惊动了毅然赴死的谢姮,她惶惑地睁开眼,略带惊惧地看着他。
“报仇?我有什么资格向你报仇?”
萧业站起身来,笑声愈演愈烈,让人胆战心惊。
“我傅家沉冤未雪时,我在做什么?我在和仇人的女儿卿卿我我,情投意合,如胶似漆!
我有什么资格向你复仇?我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一直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我有什么资格向你复仇!”
谢姮狂乱的摇着头,“没有!没有!我没有……”
可是萧业听不进去,他仍怒吼道:“可是你怎么辜负了你父亲的重托,你怎么没有将我迷惑到底?怎么没有让我沉迷美色,不思进取!”
说着,他猛然将她扯了起来,又扔在了地上。
谢姮被摔得头晕眼花,还未回过神来,萧业又冲上前来,他发了狂,低吼道:“美人计!温柔乡!谢姮,我如你所愿,如你所愿!”
谢姮惊惧地挣扎着,但徒劳无用。
破裂的声音碎在耳边,像心也被随之撕裂。
她哭泣不止,心碎哀求道:“务旃,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求求你……”
但萧业没有理会,毫无怜惜之情。
谢姮放弃了挣扎,眼泪也不再流了,任他野蛮地将一腔仇恨倾泻在她的身上……
萧业失了智,他被气疯了!谢璧骗他,她也骗他!
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全是算计!全是虚伪!
他恼恨着她,仇恨和痛苦侵蚀了全部的理智。
可是,很快,他发觉她不不再挣扎,不再求饶。
他霎时停在那里,望着那失神的水眸,心中猛地闷痛。
“为什么不反抗?”
谢姮眸光转动,缓缓对上了他冷冽的寒眸,心如死灰地说道:“务旃,这样会让你心中的仇恨少一些吗?”
萧业望着那寂然的水眸,黑眸渐渐蒙上了一层阴骘,她在嘲讽自己?
毫不怜惜的,他放开了她,站起身来。声音寒冽道:“谢姮,你记住,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碰你半分!”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谢姮心中一慌,赶忙拉住了他的衣摆。“你要去哪里?”
萧业回过头来,望着她惊吓的眼眸,一字一顿道:“让你谢家血债血偿!”
话音落地,大手猛地从她手中扯过衣衫,决绝而去。
谢姮惊恐万分,一时失了声,哽咽难言。
“不……不要……不要……”
可是萧业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
冷风吹进来,肆意地打在她破碎衣衫无法遮盖的雪肤玉肌上。
谢姮感觉自己犹如敝履,渐渐坠入冰窖……
云起斋的院门口,冯嬷嬷将吉常和谷易打发去了前院,自己和绿蔻已经站立多时,两人身上都结满了冰雪。
绿蔻小声啜泣着,悬心吊胆。却听身后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接着便见萧业走了出来,白雪莹莹衬着他带有血渍的脸苍白阴骘,犹如鬼叉般可怖,让人心里发毛。
绿蔻只望了一眼,便觉小腿都在打颤,连哭都忘了。
萧业从她们面前走过,未置一词,也没有看她们,径直向着前院而去。
冯嬷嬷望着那肃寒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转身又对绿蔻道:
“快去看看夫人!”
经由冯嬷嬷提醒,绿蔻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小跑着进了院。
待来到书房,便见屋里一片狼藉,而谢姮哀戚欲绝,坐在冰冷的地上,衣不蔽体,满手鲜血。
绿蔻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出来。上前抱住了谢姮,呜呜哭着。
冯嬷嬷腿脚慢些,见了这种情景,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拿起衣架上萧业的那件黑狐裘大氅,将谢姮裹了起来。
“唉,没想到还是到了这一步啊!”
谢姮心痛如绞,无助地流着泪,“嬷嬷,他说他要谢家血债血偿。”
冯嬷嬷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沉默了一时,“公子是个好人,不会作奸犯科,更不会草菅人命。”
谢姮忽然打了个寒颤,止不住颤抖起来,她记得他出去时阴狠的表情。
他不会草菅人命,但如若他认为谢家罪该万死呢?
她猛然抓住了冯嬷嬷的手,哀求道:“嬷嬷,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劝劝他好不好,我父亲……我父亲……”
冯嬷嬷握住了她的手,叹了一口气,安抚道:“夫人放心吧,公子断不会乱来,何况还有吉常他们在。”
谢姮哀戚的哭着,许久后,才止住了眼泪。目光渐渐落在了那一片狼藉中,小小的锦囊上。
她缓缓起身,走了过去,捡了起来。
这是一对儿,怎么能够少一个?
蓦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萧业出了云起斋,经过前院,径直出了萧府。
吉常和谷易见了,本想叫住他,但见孟院公摆摆手,示意他们跟着。
于是,两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其身后,在漫天大雪中,顶风冒雪而行。
初时,他们以为萧业只是在街上游荡,直到后来见他走到了谢府的门前。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一惊,连忙跑了过去。
风急雪暴中,萧业立在谢府台阶下,衣带当风,墨发飞扬,满身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