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纤细的玉指轻轻沾了些胭脂盒里的胭脂,涂抹在了一瓣空白的花瓣上。
这几日,他早出晚归,有时回来已是深夜,有时她还未醒他便走了,两人连话也很难说两句。
但谢姮很庆幸,他很忙,忙得无暇关注她,让她有时间消化那些匪夷所思、难以面对的事情。
正思想间,外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萧业走了进来。
谢姮没想到他回来这么早,略微一惊。随即收拾了下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接下了那件玄色狐裘大氅。
见到上面有雪粒子,她轻声问道:“外面下雪了吗?”
萧业点点头,“刚开始飘雪,地还未白。”
谢姮拿着那大氅进了卧房的截间,放在了衣架上。
萧业也走了进来,默默从背后将她拥入了怀里。
查“青州粮草案”,一定会牵扯到谢璧的“见死不救、落井下石”,他告诫着自己,谢璧是谢璧,谢姮是谢姮,她是他的妻子,不会改变。
谢姮察觉到了他不同寻常的沉默,倏忽生出一些不安,“怎么了?是案子不顺利吗?”
萧业沉声道:“没有,案子已经结了。”
谢姮镇定了下心神,她知道卫演是从青州调上来的,那萧业会不会趁机审问他父亲的事情?
“务旃,卫演……卫妙仪的父亲,他……判了什么刑?”
萧业略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从不过问他的公务,但他仍如实答道:“流放抄家。”
谢姮心里一颤,“你亲自审的吗?”
萧业闻言扶着她的玉肩,将她转过来面向了自己,见她花容心有余悸,不禁心中一软。
“姮儿,你怎么了?你与卫妙仪不是没什么交情吗?”
谢姮心头一惊,连忙道:“虽没有交情,但一年之中也能见几次。前几日听说她许了歧国公府的世子,今日又听说被抄家,不免有些心惊感慨。”
萧业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卫演自己作孽,罪有应得。卫家众人素来饱食民脂民膏,一朝事败,遭受株连也是正常。姮儿不必为这样的人耗费心神。”
谢姮见他神色如常,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但同时愧疚又翻涌了上来,她已知晓他的身世和她父亲那不堪的忏悔,要这样瞒他多久?
他进入朝堂,是单纯入仕,还是别有图谋?
若有朝一日,他知道她父亲曾对不起他傅家,他会如何?他们又会如何?
谢姮不敢再深想下去,她搂住了萧业,唯恐这短暂的幸福下一瞬就消失不见……
萧业察觉了她的低落,略略思索后说道:“我这几日无暇陪你,明日空闲,我听说城外梅花坞的梅花开了,我陪你去赏梅?”
他思想,明日魏承昱会与范廷斡旋审问卫演一事,即便范廷应承下来,也要时间做些安排,明日应当无事。
谢姮倚在他怀里,轻声说道:“不用了,你好不容易得些闲,好好歇歇吧。”
萧业笑道:“无妨,我很乐意。”
谢姮听了,抬起臻首望着他,见他笑容温润,不忍拂他好意,便点了点臻首,应了下来。
萧业戏谑笑道:“姮儿不谢谢我吗?”说着,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谢姮面露羞涩,眼波流转间风情难掩,轻轻地在他俊颜上印上一吻,娇羞道:“谢夫君。”
萧业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胸腔里满是浓情爱意,他伸手勾起她小巧的下巴,眸光深邃,低哑道:“姮儿,不够诚心,可不算数。”
说罢,俯首攫取了那两瓣嫣若红梅的樱唇,任凭怀中的玉人娇喘连连也不放手……
外面寒风肆虐,雪越下越大,萧业知道,这里是最不能受风雪侵扰的地方,因为这里有一株他今生要好好守护的梅……
次日,雪霁天晴,整个盛京银装素裹。天气虽冷,但日光较好,暖暖的晒在人身上,十分舒适。
萧业吩咐吉常留在府中以免有突发状况,带了谷易驾车前往梅花坞。
他骑马在前,谢姮则与绿蔻坐在铺着软褥的马车里。
因是入冬的第一场雪,外出赏雪、赏景的人络绎不绝,地上的皑皑白雪被车轮和马蹄踏得碎乱。
出了城,外面的冰封雪塑更是蔚为壮观。
萧业逡巡着难得的雪景,见沿途也有许多车驾朝着梅花坞而去。
据说,冬日的梅花坞是盛京有名的景致,每到梅花开时,盛京百姓便会三五成群前来赏梅。
那梅花坞的主人虽不知是谁,但对达官贵人和平头百姓一视同仁,只要不闯入山上的私宅,漫山遍野的梅林可以任意观赏,便是攀折一两枝也没关系。
萧业三年前在京中短暂任职时,便对这个梅花坞有些好奇,特别是那个神秘邬主,朝堂之中竟无人知晓此人是谁。
但听描述,这梅花坞的主人倒是个随和的人。
眼看到了山脚下,萧业回首看了眼马车,见谢姮掀着车帘正望着他。
他对上了她的眸子,英俊的面容上扬起一抹温润的笑容。稍微放慢些速度,与马车并行着,轻声问道:“冷吗?”
谢姮正望着萧业骑在马上、挺拔俊逸的身影出神,恍然想起他们成亲之时,她坐在喜车里,他骑马在前。
那时她听人赞他,“端的是一表人才,俊逸潇洒!”想来,那时的情景便如今日吧。
可是,为何两人间要横亘着傅谢两家的恩怨?
正是心痛黯然之际,甫一对上萧业的目光,她微微一惊,连忙摇了摇头,“不冷。”
萧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前面就快到了。”
谢姮轻轻点点头,“嗯。”
却听身后的绿蔻“噗嗤”一笑,谢姮放下了帘子,转头问道:“你笑什么?”
绿蔻掩着嘴,眉眼里都是开心,俏皮道:“我笑这外面冰天雪地的,姑娘和姑爷一个‘冷吗’,一个‘不冷’,心里莫不是有两个小火炉,相互温暖着!”
绿蔻说着,伸出两个手指,比了个成双成对。
谢姮闻言,娇颜瞬间变得嫣红,嗔怪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绿蔻一点儿也不怵,又嬉笑着小声道:“我是为姑娘高兴,听说燕王妃已有身孕,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咱们府上也会有喜事了!”
谢姮闻言俏颜又是一红,嘴上虽斥责了一句,心里却不禁思想,她和萧业如果有了子嗣,他们傅家就有了后,他应该会高兴吧……
萧业靠着马车走着,车里的笑闹私语自然是传到了耳朵里。他嘴角微扬,虽说有了孩子,又多了一个软肋,但他心里仍是有些期待。
梅花坞在一片低缓的山坡上,来赏梅的人依次将车架马匹停靠在梅林边的拴马柱旁,徒步入林赏梅。
萧业牵着谢姮的手下了车,为她整理好斗篷,四人便随着人群进入了林中。
昨夜的一场大雪,让这片梅林也披上了银装。
脚下是松软的积雪,抬头便能瞧见枝上素白映衬的红粉俏立严寒,十分惹人怜爱。
萧业牵着谢姮的手,星眸含笑望着她绽放笑容的小脸,心中也开出朵朵花来。
或许是山中辽阔,雪景太美,谢姮心中的愁雾暂且散去,渐渐开怀起来。
“夫君,梅林中有个映雪湖,湖边有茶肆、酒肆,可以喝到梅花茶、梅花酿,我们先在林中赏梅,累了便去湖边歇息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