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墩核心那枚七色菱形晶体升起到与秦千风眉心齐平的高度时,表面光雾突然凝结成一道虚影。
它没有具体的五官轮廓,唯余一双流转着星河碎芒的眼睛,仿佛能看透每个人灵魂深处的褶皱。
\"命运之力并非工具,而是生命本身的映射。\"虚影开口时,祭坛的石缝里渗出淡金色雾气,裹着沙哑却清晰的声线钻进众人耳中。
林婉儿原本攥着秦千风衣角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觉到少年的衣料下,对方的脊背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白璃的剑鞘在掌心沁出薄汗,她原本捂着肋部的手悄然移到剑柄,却不是防备虚影,而是直觉要护着身侧那个总把危险往自己身上揽的家伙。
古灵的秘符灰烬在她掌心重新凝聚成细碎光粒,像一群受惊的萤火虫围着她手腕打转,她垂眸盯着那些光粒,喉结动了动,最终没说话。
墨云仍保持着跪伏的姿势,却不是恐惧,她盯着虚影的眼睛,眼底翻涌着与记忆重叠的光芒——先祖笔记里记载的\"命运之瞳\",和这双眼睛的纹路分毫不差。
\"你们若想掌控它,必须有人为之献祭。\"虚影的声音裹着某种韵律,像是远古歌谣的残章。
林婉儿的指尖在秦千风衣角上轻轻颤抖,她抬头时,发梢扫过少年下颌:\"如果命运是生命的映射,为何会被封印?\"这句话问出口时,她自己都没察觉声音里带着学医时追问病症机理的执拗——她总说,弄清楚\"为什么\",才能找到\"怎么办\"。
虚影的眼睛微微收缩,那些星芒突然连成细碎的光链,在它身周织成半透明的屏障:\"因为曾经有人妄图重塑众生命运。\"光链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有仙人持剑劈开苍穹,有凡人在血雨中挣扎,有星辰坠落时砸穿大陆的裂痕,\"他们用千万人的命数为炉,锻造出能篡改因果的法器。
天地失衡,秩序崩坏,连时间都开始倒转吞噬生者。\"光链突然断裂成光点,\"因此,我将自己封闭于此,成为最后的保险。\"
\"放肆!\"
一道炸雷般的呵斥撕裂祭坛的寂静。
玄真子的道袍裹挟着丹香气破空而来,他手中拂尘扫过之处,那些游离的命运丝线瞬间凝结成冰。
这位丹霞宗闭关百年的老祖此刻面色铁青,灰白眉毛几乎要竖起来:\"此地乃禁忌之地,岂容尔等擅闯?\"他的目光如刀,精准锁死秦千风颈后——那里的命纹正随着命核的波动隐隐发烫。
白璃的剑\"嗡\"地出鞘三寸,她向前半步,用身体挡住秦千风:\"玄真前辈!\"作为李长庚最疼爱的弟子,她清楚这位老祖的脾气,但若退后半分,千风就要被当成使用禁忌之术的邪修。
她深吸一口气,将方才命核的话原原本本复述,末了撩起衣袖,露出臂弯处与秦千风同款的命纹:\"我们来此是为求知,不是破坏。\"
玄真子的拂尘在半空顿住。
他盯着白璃臂弯的纹路看了三息,又转向仍悬浮的命核。
虚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那些星芒竟顺着拂尘的丝绦钻进他掌心。
老道士的脸色终于缓和些,拂尘轻挥收回袖中:\"暂且观之。\"他退到祭坛边缘,却仍像座山般压着众人——只要有半分不对,他的拂尘就能把整座祭坛掀个底朝天。
\"我建议放弃重启命运之力。\"古灵突然开口。
她掌心的光粒不知何时聚成一枚菱形小印,与命核的形状如出一辙,\"世界已经适应了'无命时代'。\"她抬头时,秘符的光芒映得她眼尾发红,\"就像被截断的河流会自己冲出新河道,强行恢复旧有的命运体系......\"她没说完,却想起族中长辈讲过的故事——那些试图修复古阵的人,最后都被反噬成了活死物。
秦千风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他能感觉到命核在召唤,像母亲在喊贪玩的孩子回家。
记忆突然闪回高尔村的夜晚,他蹲在草垛边听老人们讲\"天命不可违\";闪回被邻村孩童围殴时,母亲把他护在身后说\"我们自己的命,自己争\";闪回第一次在形意门试剑,师父拍着他肩膀说\"别让别人给你的人生画句号\"。
\"如果我们不做出改变,未来的命运仍会被人操控。\"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石子投入深潭,激起层层涟漪。
林婉儿的手从他衣角滑落,她望着他的侧影,突然想起昨日他替村人采药时,为救一只坠巢的雏鸟,宁愿多绕三里山路——这样的人,怎么会放任命运被他人篡改?
白璃的剑缓缓入鞘,她望着秦千风的背影笑了笑——这家伙啊,总把\"责任\"往自己肩上扛,偏生让人没法怪他。
墨云站起身,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的短刀,那是先祖留下的遗物,此刻刀身正随着命核的波动微微发烫。
古灵的秘符小印突然碎裂成光点,她望着秦千风伸出的手,到底没再阻拦——有些路,必须自己走。
秦千风的指尖离命核只剩三寸。
\"轰——\"
祭坛突然剧烈震动,石缝里的淡金雾气凝成实质,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掀动大地。
众人踉跄着扶住石墩,林婉儿一把攥住秦千风手腕,却见他眼中映着命核深处的光芒——那里有个身影正在浮现,轮廓与他分毫不差,连眉骨的弧度、发梢的卷翘都一模一样。
\"千风......\"林婉儿的声音带着颤音。
秦千风望着那个身影,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祭坛的轰鸣,能感觉到命核的震颤顺着指尖窜进血脉,能看见那个\"自己\"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在说,欢迎来到命运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