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镜表面的涟漪扩散至整个镜界时,秦千风只觉脚底一空。
再睁眼时,众人已置身于一片颠倒的天地——天空像被倒扣的铜镜,云层翻涌如汞,而本该是地面的位置浮起无数幽蓝光片,每一片都在播放他们的过往。
\"这里不是回忆之地。\"玄尘子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识海炸响,惊得白璃指尖的命纹光芒都晃了晃,\"是命运的'修正场'。\"
秦千风喉结动了动。
他注意到最近的那片光片正闪烁着熟悉的晨雾——高尔村的清晨,十岁的自己蹲在青石板上,正用树枝在泥里画着歪歪扭扭的药草图。
可等画面清晰些,他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时的自己额间干干净净,没有现在总若隐若现的破局命纹。
\"婉儿!\"他猛得攥住林婉儿正要触碰光片的手。
少女指尖的温度透过命纹传来,他能感觉到她腕间的脉搏跳得很急——方才她的指尖几乎要贴上那片\"童年回忆\",光片边缘已经泛起了危险的暗紫色波纹。
\"怎么了?\"林婉儿转头,发间银簪在镜界幽光里泛着温润的白。
她顺着秦千风的目光看向光片,瞳孔微微收缩,\"千风...你那时明明......\"
\"是被篡改的。\"秦千风盯着光片里那个没有命纹的自己,喉间发紧。
他想起玄尘子说\"命运最怕不按剧本走的人\",此刻终于明白——命运为了\"修正\"他这个变数,连最开始的觉醒都要伪造。
林婉儿突然轻喘一声。
她按住额间,那里的命种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像有根无形的线牵着她往镜界深处走。\"我...能感觉到。\"她松开秦千风的手,药囊随着步伐轻晃,\"有东西在等我。\"
白璃和古灵几乎同时抬头。
白璃的命纹在掌心凝成细小的罗盘,古灵的瞳孔则泛起星砂般的金斑——她们看见镜界里的每面光片都连着若有若无的银线,像蛛网般编织成命运的节点图。\"这些镜子在维持某种逻辑。\"白璃咬着唇,指尖快速掐诀,\"破掉特定的三组,应该能......\"
\"我来引动。\"古灵突然握住她的手。
少女腕间的银铃轻响,原本缠绕在白璃罗盘上的银线突然炸成碎片。
白璃眼睛一亮,跟着她的节奏在虚空中画出命纹:\"对!
就是这样,干扰它们的因果链——\"
另一边,墨云的刀光几乎连成一片。
她每劈中一片光片,就有细碎的晶屑落入她腰间的青铜匣。
那些晶屑里裹着泛黄的纸页、带血的布角,甚至半枚锈迹斑斑的铜钱——都是被命运抹除的历史残片。\"这些够重建高尔村十年前的火案了。\"她低声自语,刀背在最后一片光片上轻轻一磕,\"再三片......\"
林婉儿停在一面支离破碎的镜墙前。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镜碴,指尖刚碰到镜面,无数金纹突然从镜碴里涌出,在虚空中拼出一行古篆:\"当两命交织,命运将裂隙而生。\"
\"双破者契约......\"她念出残片上的字,耳边忽然响起无数重叠的声音——第一次在药庐相遇时秦千风递来的药碗,形意门试炼时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镜界里他攥住自己手腕时的温度。
原来从不是巧合,是命运早在他们灵魂里埋下的锚。
\"婉儿!\"秦千风的呼唤让她抬头。
少年站在她身后,额间破局命纹与她额间的命种同时亮起,两道光纹在空中交缠,像两条首尾相衔的龙。
镜界突然发出轰鸣。
所有光片开始崩解,碎片如暴雨般砸向地面。
秦千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裂开——那是他与林婉儿的命纹连接点,此刻正涌出灼热的力量。
\"这是......双破者的印记?\"他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心的命纹正渗出金色光流,\"原来玄尘子说的'裂隙',是我们自己......\"
话音未落,镜界中央突然浮现出一片空白。
那里没有光片,没有倒悬的天空,只有一扇泛着青铜锈色的门。
门后走出一个身披金纹斗篷的男子,他背对着众人,声音低沉如古钟:\"终焉,是新的起点。\"
林婉儿攥紧秦千风的手,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颤。
男子的身形与秦千风有七分相似,连发带垂落的角度都像极了他平时束发的模样。
\"他是谁......\"白璃的声音几乎被镜界崩塌的巨响淹没。
古灵握紧她的手腕,墨云的刀已经横在胸前,可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那道背影上。
当男子终于转身的刹那,秦千风听见自己心跳如擂。
镜界的光碎片在他身周飞旋,却怎么也照不清那张脸——不是因为模糊,而是那张脸,分明与他此刻的面容,分毫不差。
镜界的最后一声轰鸣中,那道身影抬起手,像是要触碰什么。
秦千风下意识抬手,却见对方的动作与他完全同步。
\"千风!\"林婉儿的惊呼被卷入黑暗。
等众人再睁眼时,他们已经回到了青铜祭坛。
但祭坛中央的命运本源光雾里,多了道若隐若现的金纹——正是方才镜中男子斗篷上的纹路。
秦千风望着光雾里的金纹,忽然想起玄尘子说过的另一句话:\"当你在命运镜中看见自己,别问他是谁。\"
可此刻,他分明听见光雾里传来低语:\"欢迎回来,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