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外的幽绿光芒裹着夜雾漫进来时,秦千风后颈的汗毛先竖了起来。
那道被月光勾勒出的身影踏碎满地砂砾,青灰皮肤在幽光里泛着冷瓷般的质感,可那双眼睛——像淬了毒的琉璃灯,明明灭灭扫过众人时,他腰间母亲绣的葫芦刀鞘突然发烫。
\"你们不该来这里。\"刑烈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石缝,\"更不该唤醒命种。\"
白璃的短刃\"当啷\"撞在岩穴石壁上。
她后退半步,腕间银铃因颤抖发出细碎的响:\"是你...当年命域护城碑炸裂那晚,我亲眼见你带着外族修士冲过星陨桥!\"她指尖掐进掌心,指甲盖泛白——十二岁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血月悬在命域城楼上,那个本该守在碑前的执法者,正挥剑劈开她师父的护心甲。
刑烈的目光扫过她,像在看一具透明的木偶:\"小丫头记性倒好。\"他身后两名傀儡般的旧部突然同时抬手,枯槁的手指上缠着暗红命纹,\"但你看见的,不过是命域覆灭的影子。\"
林婉儿攥紧了秦千风的衣袖。
她能感觉到少年掌心的薄茧隔着布料硌着自己,像颗不安分的小鼓。\"那真相是什么?\"她声音发颤,却还是仰起头——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玉珏在颈间发烫,那是命种传承者的信物,\"你当年为何要烧了命种祠?
我娘...她是守祠人!\"
刑烈忽然笑了,青灰的脸上裂开一道生硬的弧度。
他掀开左胸衣襟,暗青色命纹如蛇般爬过肋骨,在心脏位置绞成一团刺目的红:\"因为你们是'容器'。\"他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像在说一个腐烂的秘密,\"命域存在的意义,是为命运本源培育宿主。
那些满口'守护'的老东西,早就和本源签了血契——他们要的不是传承,是让命种觉醒后,把你们的魂魄献祭给本源,换他们自己的永生。\"
岩穴里的篝火\"噼啪\"炸响,火星溅在林婉儿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母亲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那个总在祠里擦拭青铜灯树的女人,临终前咳着血说\"婉儿要好好活\",原来所谓的\"好好活\",是要她避开成为容器的命运?
秦千风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刀鞘上的葫芦。
玄尘子的声音在识海炸响:\"他在撒谎!
守命者的职责是平衡命域与本源,从未有过献祭之说!\"少年盯着刑烈心口的命纹——那团红纹的纹路,和夜无痕临死前从嘴里涌出的血痕,竟有七分相似。
\"你说这些,是为了让我们放弃使命。\"秦千风开口时,额间金纹微微发烫,命纹屏障在众人身周悄然成型,\"就像天命院的人说林姑娘的命种能复活大人物,你们都在争夺同一个东西:命种的控制权。\"
刑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身后两名旧部的关节发出\"咔咔\"的爆响,枯手同时按向地面——岩穴地面裂开蛛网状的命纹,泛着幽绿的光朝着林婉儿缠去。
\"小心!\"白璃的短刃划出银弧,斩碎两道命纹。
她踢开脚边一块碎石,借力跃到林婉儿身前,发尾的珊瑚珠撞在石壁上,\"千风,带婉儿退到岩穴深处!\"
秦千风反手揽住林婉儿的腰,靴底在岩石上擦出火星。
他能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却更清晰地察觉到——林婉儿后颈的皮肤下,有细若游丝的金纹正在苏醒,和他额间的金纹产生共鸣。
\"启动信符!\"他侧头对古灵低喝。
那名总在沉默的遗族少女早有准备,指尖渗出的血在掌心画出旋转的命纹,岩穴顶部的石缝里,一枚刻着古篆的青铜符突然坠下,砸在她脚边。
刑烈的身影突然虚化,再出现时已到林婉儿三尺外。
他抬手抓向她后颈,青灰指尖泛起血光:\"交出命种,我让你们死得痛快!\"
\"做梦!\"白璃的短刃刺向他手腕,却像扎进一团棉絮。
刑烈反手捏住她手腕,指节用力到发白:\"李长庚的徒弟?
正好,把你的命魂也一并收了。\"
秦千风的短刀终于出鞘。
母亲绣的葫芦在刀鞘上晃了晃,他握刀的手稳如磐石——这是他在形意门练了三年的\"破势斩\",专破命纹类法术。
刀光裹挟着金纹劈下,精准斩在刑烈肩颈处,却只溅起几点青灰碎屑。
\"他不是活人。\"玄尘子的声音急促,\"是被本源之力操控的傀儡!\"
林婉儿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她后颈的金纹顺着锁骨爬向心口,像团烧红的铁。
墨云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双手按在她肩胛骨间:\"顺着命纹走,别怕疼!
你娘当年就是这样唤醒命种的。\"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林婉儿眼前闪过无数碎片:青铜灯树在血火中坍塌,母亲将半块玉珏塞进她手心时温热的触感,还有...刑烈挥剑刺穿母亲后背时,他眼中的疯狂,根本不似被操控的傀儡。
\"原来你早知道。\"她突然抬头看向刑烈。
命种之力从心口炸开,金纹如活物般缠上她的指尖,\"你不是被本源操控,是你自己投靠了本源!\"
刑烈的动作一顿。
他青灰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表情,像是两个灵魂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住口...住口!
本源能给我永生,能让命域...不,让我...\"
岩穴里的命纹突然全部倒转。
秦千风的金纹与林婉儿的金纹在半空交织,形成一个旋转的光轮。
白璃趁机挣脱束缚,短刃刺入刑烈后心——这次,青灰碎屑里混着暗红血珠。
\"终焉将启...\"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在众人头顶炸响。
秦千风抬头,只见幽绿夜空中浮起一尊虚幻身影,看不清面容,却让他的金纹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白璃的短刃\"当啷\"落地,古灵的血纹瞬间凝固,连刑烈都僵在原地,青灰的脸上浮现出狂喜与恐惧交织的神情。
威压如重山压下。
林婉儿膝盖一软,差点栽倒,被秦千风稳稳托住。
她望着那道身影,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婉儿,若有一天你看见光里的影子,记得...命种不是容器,是钥匙。\"
\"双破者归位...\"
虚幻身影的低语消散时,岩穴外的幽绿光芒突然暴涨。
秦千风握紧林婉儿的手,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汗,还有那团正在苏醒的、灼热的命种之力。
他看向白璃,后者正咬着唇捡起短刃;古灵则对着青铜符念诵咒语,信符开始发出嗡鸣。
刑烈突然发出刺耳的尖笑,青灰皮肤下的暗红命纹全部亮起:\"你们以为能逃?
本源要的东西,谁也...\"
\"走!\"秦千风低吼。
古灵指尖的血纹终于完成,青铜符爆发出刺目白光。
众人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身处百里外的山巅。
山风卷着晨雾扑来。
秦千风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摸了摸心口——那里的金纹仍在发烫,像在回应夜空中那道虚幻身影的召唤。
他转头看向林婉儿,后者正盯着自己后颈的金纹发呆,眼底有他从未见过的坚定光芒。
\"千风。\"林婉儿突然开口,\"我好像...记起一些事了。\"
秦千风刚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他抬头望去,只见西方天际,一团幽绿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在云层中撕开一道漆黑的裂缝。
裂缝深处,那道虚幻身影的轮廓再次浮现,比之前更清晰几分。
\"终焉...将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