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内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鼻腔,秦千风耳中传来林婉儿压抑的抽气声,再睁眼时,脚下的积雪已换成了暗红色沙粒。
“这是……”白璃的剑尖垂落,剑尖挑开脚边一粒沙,沙粒落地时竟渗出极淡的血珠。
血色荒漠的天空是浑浊的灰,远处沙丘像被无形的手揉捏着,缓缓蠕动。
古灵突然踉跄一步,腕间银纹如活蛇般窜上手臂,她仰头望向天际,喉间溢出细碎的吟哦:“命纹在震颤……它们在喊我。”话音未落,她的指尖已按上心口,那里的银纹正随着某种韵律起伏,“血契碑,就在附近。”
“小心脚下。”玄尘子的声音在秦千风识海响起,带着残魂特有的空荡,“这片荒漠曾是命域圣所,每粒沙里都封着战死的命修。你们此刻站的,是用命纹筑成的坟场。”
秦千风的后颈泛起凉意——方才他踩碎的沙粒里,分明有极淡的银芒闪过。
他反手按住腰间的短刃,目光扫过众人:林婉儿正攥着药箱,指节发白;白璃的剑已出鞘三寸,剑脊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古灵则像被无形的线牵着,脚步虚浮地往西北方走。
“停。”秦千风突然抬手。
沙粒摩擦声中,空间像被利刃划开道口子。
夜无痕裹着黑雾踏空而来,黑金令牌在掌心流转,十二道黑影如影随形,将众人围在中间。
他的面罩只露出一双冷白的眼,声音像冰碴子:“秦千风,你比我想象中更能折腾。”
“天命院的狗鼻子倒是灵。”白璃冷笑,剑气骤然暴涨,在众人身周划出半圆。
林婉儿趁机掀开药箱,撒出一把青灰色药粉——药雾腾起的瞬间,影部众人的呼吸声陡然粗重,显然被扰乱了感知。
秦千风没接话。
他盯着夜无痕手中的令牌——方才那黑袍人化作黑雾前,留下的半块焦黑令牌,与这枚的纹路如出一辙。
“他们不是来杀人的。”他心念电转,“若想取我性命,方才在遗迹外就该动手。影部擅长追踪与回收……”
“回收什么?”玄尘子突然插话,“破局者的资格。”
秦千风瞳孔微缩。
他想起前几日在形意门典籍里翻到的只言片语:天命院掌管天下命数,凡被标记为“破局者”的修士,要么为他们所用,要么彻底抹除。
“掩护古灵。”他低声道,指尖银纹如溪流般渗入沙中——临时命阵在脚下铺开,淡银色光网将夜无痕等人的命纹波动隔绝在外。
古灵的脚步突然顿住。
他们前方,一座半埋在沙里的青碑正缓缓升起。
碑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却在古灵靠近时,渗出荧荧银光。
“这是……”玄尘子的声音突然发颤,“命域血契碑!”
古灵的指尖贴上碑面。
刹那间,血色荒漠的风停了。
碑文如活物般游动,在众人头顶投射出一段影像:身披命纹战袍的少年站在碑前,身后男子的身影模糊如雾,却有清晰的声音传来:“命运之轮已转,唯有双破者可逆命。”
“双破者?”白璃喃喃。
夜无痕的面罩裂开道缝,露出紧抿的唇:“停止!”他挥动手上的黑金令牌,十二道黑影如离弦之箭扑来。
秦千风的命阵突然亮起刺目银光——他早算到对方会动手。
影部众人的命纹与令牌相连,而他的破局命纹天生克制一切命数枷锁。
“你以为你是执棋人?”他按住阵眼,银纹顺着阵图窜入夜无痕的命纹,“不过是被命运当棋子的可怜虫。”
“噗!”夜无痕踉跄后退,面罩彻底碎裂,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他死死盯着秦千风,喉间溢出血沫:“你会后悔……”
命阵轰然爆裂。
十二道黑影被震得倒飞出去,撞进沙丘里没了声息。
夜无痕捂着心口跪在沙中,黑金令牌“当啷”落地,在他脚边滚了两滚。
血契碑的光芒渐弱。
秦千风正要松口气,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极轻的声音,像春冰初融:“双破者……已现一人,还差一人。”
他猛然回头。
林婉儿正蹲在沙地上,指尖沾着药粉,试图为方才被余波擦伤的白璃止血。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头一笑,发间的银饰随之一颤——那一瞬间,秦千风看见她额间闪过一道淡金色印记,像被风吹散的星子,转瞬即逝。
“千风?”林婉儿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你怎么了?”
秦千风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他望着远处蠕动的沙丘——方才命阵爆裂时,他分明感知到,有更强大的命纹波动正从荒漠深处涌来。
“该走了。”古灵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她抚过血契碑,碑身的银光已彻底熄灭,“这里的命纹波动会引来更多窥探者。”
白璃踢了踢脚边的黑金令牌,弯腰捡起来:“留个证据,回形意门好找天命院算账。”
林婉儿背起药箱,朝秦千风露出个安抚的笑:“我没事,可能是刚才药雾熏的。”
秦千风望着她的眼睛——那里映着血色荒漠的天空,清透得没有一丝杂质。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在她额前顿了顿,终究什么都没说。
众人转身时,远处的沙丘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一线幽绿的光。
“那是……”白璃眯起眼。
“北荒深处的幽谷。”玄尘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要找的答案,或许在那里。”
秦千风望着那线幽光,额间命纹微微发烫。
他摸了摸怀里的鹿肉干——母亲的温度还在,像一团小小的火。
“走。”他说,“去看看命运还能给我们设什么局。”
风沙卷着他们的影子向前,血色荒漠的尽头,幽绿的光越来越亮,像一双正在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