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黛轻轻摇头。
“二少夫人不是个简单的人。她心狠，手也黑。从来不做无用的事，更不会打无把握的仗。”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小腹。
“我明明怀着身孕，正是最需安稳的时候。她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送来一个年轻貌美、又懂风情的丫鬟。这不是挑衅，是算计。”
熙春听得心头一跳。
她睁大眼睛，喃喃问道。
“那……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醒黛抬眼看向她，目光如炬。
“若二公子真收了落凝，谁最开心？”
熙春愣了片刻，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
忽然，她浑身一震，脱口而出。
“是……是二少夫人！”
醒黛点点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没错。”
她接着问，声音低沉。
“那如果二公子不肯，非要把落凝赶走呢？又会怎样？”
熙春脸色瞬间发白。
“那……那二公子会觉得，是您故意安排，想借他之手打压二少夫人，让她失了脸面。”
她越说越怕，声音越来越小。
“二少夫人还能反咬您一口，说您心狠手辣，容不下一个丫鬟。说您恃宠而骄，借着怀孕的名头，欺压主母的人……她一句委屈，就能让您百口莫辩。”
醒黛静静听着，眼中浮起一丝痛意。
她不是疼在身上，而是疼在心上。
那种被众人围攻、孤立无援的感觉，像潮水般涌上来。
“对。不管二公子选哪条路，输的，都是我。”
“她要么让我、二公子离心离德，嫌隙渐生。要么，就在他身边埋下一个钉子，日日夜夜盯着我，监视我，等着我犯错。”
她声音冷了下来。
“我要是硬扛，不肯接纳落凝，她就有了理由整治我，说我善妒、跋扈、不敬主母。我要是认了，装作不在意，笑脸相迎……那等于亲手把刀，递到她手里，也递到二公子面前。”
“她看二公子怎么选，也看我自己，怎么熬过这一关。”
熙春听得头皮发麻，浑身止不住地发凉。
她紧紧抓住醒黛的手，声音都变了调。
“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小娘？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任她摆布？”
醒黛静了几息。
许久，她缓缓抬起眼。
眸中原本的痛楚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簇悄然燃起的冷火。
“只能等。现在局势不明，贸然行动，只会落入她的圈套。”
她握住熙春的手，力道坚定。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这个孩子。只要孩子还在，我就还有指望，还有翻盘的可能。”
她抬头望向窗外。
帘子垂落，光影斑驳，仿佛命运的棋局，正在无声铺展。
而她，已决定不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
良久，她深呼吸之后，站起身，推开了房门。
院子里，落凝不知啥时候搬了张小凳，正大大咧咧地坐在不远处。
手里攥着一碟瓜子，一颗接一颗嗑得香甜。
这哪是丫鬟？
分明是这院里的半个主子。
醒黛步子轻轻，端着刚沏好的茶，走到她跟前。
“落凝姑娘，喝口茶吧。”
落凝理都没理，嘴里嗑瓜子的响声不停。
醒黛也不急，自己搬了把小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你这模样，真真像画里走出来的。”
她声音柔和，仿佛由衷地欣赏。
可眼睛却扫过落凝那身土里土气的粗布衣裳。
“只是这衣裳……”
她话没说完，就轻轻摇头，一脸可惜。
落凝嗑瓜子的手猛地停了。
紧接着，她“腾”地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醒黛。
“怎么？我这衣服有什么问题？”
“二少夫人说了，醒黛不也是个打杂的粗使丫头？照样得了二公子的青睐！”
她语速飞快，像是要把所有底气都一口气吼出来。
“她还说了，二公子就爱这种接地气的，故意让我穿成这样！”
司知芮说的就是圣旨。
在落凝心里，那不仅仅是主子的吩咐，更是一条通往荣华富贵的捷径。
醒黛听了，嘴角一动，轻笑了一声。
落凝脸色立马黑了。
她眼睛瞪得浑圆，脸颊因愤怒而涨红，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醒黛立刻换上温柔的调子，声音放得更软。
“你别生气，我是替你心疼。”
她语气诚恳，眉眼间浮起一层淡淡的忧色。
“我就琢磨，二少夫人是真的想让你故意靠近二公子，还是拿你当个幌子？”
“你要是个男人，真会喜欢一个打扮得像灶上丫头的姑娘？”
落凝一怔，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她看了一下自己那身廉价衣裙。
粗布的纹理粗糙，针脚歪斜，活脱脱像个乡下厨娘。
再想起醒黛刚才那眼神。
不是鄙夷，不是嘲笑，而是怜悯。
难道……
司知芮骗了她？
“谁知道你是不是胡编的！”
她脖子一梗，嘴上还在强撑，语气却明显虚了。
醒黛慢悠悠端起茶，吹了吹水面上的叶子。
“二公子怎么待我，姐姐不是没见过。这院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他眼里，只看得见我一个人。”
“你以为我会没数？”
落凝心里“咯噔”一下。
醒黛现在怀着身子，却依旧被二公子捧在手心，日日派人送来补品。
这等恩宠，谁不眼红？
她说的话，怕不是没道理。
要是自己也能让二公子多看两眼……
往后的好日子，岂不就在眼前？
落凝往前挪了半步。
她的眼神里，既有对未来的贪婪向往，又藏着一丝怯懦的试探。
“那依你看，二公子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
醒黛一看她上套，心里冷笑。
计策，成了。
现在，只差把烫手山芋，悄无声息地塞回司知芮手里。
让她亲手推出一个替身，再亲手将自己逼入绝境。
这才是最妙的棋。
“你啊，生得本来就标致。”
醒黛缓缓开口。
“这脸蛋，全府都挑不出第二个。”
她上下打量她，眼神里真真切切透着欣赏与喜欢。
“我这儿胭脂水粉全是上等货，姐姐要是不嫌弃，随便拿，别客气。”
她边说边示意丫鬟去取妆匣。
“你底子这么好，稍加修饰，二公子见了，岂有不动心的道理？”
话锋一转，她轻轻皱起眉。
指尖不自觉地抚上眉心，神情添了几分忧愁。
“就是这衣裳……”
落凝的心瞬间揪紧了。
“衣裳怎咋？”
醒黛叹了一声，眉头轻蹙，眼底闪过一丝怜惜。
“你这身衣服，颜色是粉，可太素了，既无绣纹，也无镶边，料子也普通，是府里统一发的粗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