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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再次望向那片刚经过血洗的树林,又看了看眼前煞气未消的龙影卫,心中已然明了。
四哥秦王,这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向他表明了立场,献上投名状。
既然对方将诚意与姿态都摆得如此明显,他若再执意深究细节,反倒显得心胸狭隘,不识好歹。
齐天珩唇角微扬,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淡淡道:“原来如此。有劳四哥费心,也有劳诸位了。”
他抬手示意,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前方开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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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书房。
兵部尚书赵迁如同困兽,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心中计算着时辰,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吧?
“咚咚咚——”书房门被轻轻叩响,“老爷,王妃娘娘回府了,正往书房这边来。”管家的通报声在门外响起。
赵迁脚步猛地一顿。
怡然?她此时回来作甚?
一股莫名的不安攫住了他。
未及细想,书房门已被推开。赵怡然身着王妃常服,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入,神色平静,目光柔和。
仿佛真的只是一次寻常的归宁省亲。
“女儿给父亲请安。”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仪态无可挑剔。
赵迁强压下心中的疑虑与焦躁,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常:“然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王府事务繁杂,你该好生待在府中打理才是。”
赵怡然直起身,唇边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直视父亲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女儿许久未见父亲,心中挂念,今日特意求了王爷恩准,回来看看您。”
赵迁脸色微变,随即又强行恢复镇定,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为父今日有极要紧的事务需处理,你且先回去。过几日,待你二哥回京,为父再让他亲自去王府接你回来小聚,届时我们父女再好好叙话也不迟。”
赵怡然对父亲显而易见的逐客令恍若未闻。
她莲步轻移,慢条斯理地走到一旁的黄花梨木椅上坐下,伸手提起桌上的紫砂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
“父亲有什么天大的要紧事,连女儿回家吃顿便饭的功夫都抽不出来?”
她指尖轻抚杯沿,眼中漾起一丝恰到好处的悲伤,“莫非女儿出嫁后,便连回娘家歇歇脚、尽尽孝的资格都没有了?”
看着她这副模样,赵迁心头莫名一软,忆起她幼时承欢膝下的娇憨。
但旋即,那关乎家族前程的宏图再次占据上风,便将那点温情给压了下去。
如今泰儿已屡屡违逆自己,难道连这个一向乖巧的女儿也要来与他作对?
不过,她终究已不仅是他的女儿,更是秦王妃,是他未来棋盘上至关重要的一环——未来国母!
该有的表面功夫,还是不能少的。
赵迁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慈和笑容:“然儿说的哪里话,为父确实脱不开身。不如让你秦姨娘来陪你……”
“父亲,”赵怡然轻轻放下茶盏,清脆的声响打断了他的话。
她缓缓抬头,目光清亮如雪,直照进赵迁心底,“您究竟在等什么?是在等……太子殿下遇刺身亡的消息吗?”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赵迁浑身剧震,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你……你在胡说什么?!”他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桌上茶盏叮当作响。
他试图用暴怒来掩饰心中惊骇,花白的胡子也止不住颤抖,“这等大逆不道、诛九族的混账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在为父面前说说便罢了,若是不慎传到外面,我赵家满门上下几百口人,岂不是都要因你这句妄言而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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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怡然见到父亲哪怕惊骇至此,却仍妄图继续隐瞒、搪塞她的模样,心中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父女情分,瞬间又淡去两分,只余一片冰凉的失望。
他在谋划这等抄家灭族的大事时,可曾有一刻考虑过她这个身为秦王妃的女儿会首当其冲?可曾想过他年幼的外孙——安哥儿,可能会因此无辜殒命?
“父亲,你也知道这是诛九族的妄言,可您……怎敢?”她眼中满是痛苦与失望。
声音却异常平静,这平静之下压抑着惊涛骇浪。
不等赵迁反应,她继续投下更沉重的巨石:“父亲,今日,您不必再等了。此刻,太子殿下想必已安然进京。是王爷亲自去请的谢老宰相,搬动了龙影卫——亲自前去迎接护驾。您派去的那些刺客……”
她顿了顿,目光直直看向自己父亲,“不出意外,应当无一生还。”
赵怡然此言一出,赵迁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筋骨,轰然跌坐回宽大的太师椅中,发出一声沉闷声响。
他脸上瞬间布满难以置信的颓丧,眼神空洞,口中反复喃喃:“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霍地,他抬起头,一双因震惊与愤怒而布满血丝的厉眼,死死瞪向自己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女儿,声音嘶哑如破锣:“你怎会知晓?!王爷又怎会知晓?!此事我谋划得极为隐秘,应是天衣无缝才是!?”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精心布置的杀局,怎会这般轻易地就败露了。
“父亲,不信吗?”赵怡然好整以暇的放下杯子,眼中是一片森然,再无半分温度。
既然父亲在做这些决定之前从未问过她这个做女儿的意见,那么如今她所做的反击,自然也不必事先告知于他。
这样很公平,她心中也无需愧疚。
“是我……”她清晰地吐出两字,然后停顿下来,冷静地观察着父亲脸上的表情变化,她想看看父亲到了此刻,可会幡然悔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赵迁下意识地厉声否认,他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
他不信是自己的女儿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
“父亲,我没有骗您。”赵怡然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是我告诉王爷的。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二哥离京之前,放心不下,给我留下了得用的眼线。他们在您准备动手之前,就及时给我通风报信了。
我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王爷,并且……是我给他出谋划策,定下了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借龙影卫之手,既除了刺客,也向太子表明了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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