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遁光在无边无际的幽冥血海上空疾驰,速度却远不如全盛时期,显得有几分踉跄与仓促。
林琰面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强行催动冰魄神珠本源施展“玄冰葬世”的后遗症极为严重。他不仅仙元近乎枯竭,经脉也因承受了远超负荷的极寒之力而多处受损,隐隐作痛。更麻烦的是神魂的震荡与那层附骨之疽般的幽冥死气侵蚀,虽被冰魄神珠勉强压制,却如阴影般缠绕不去,不断试图腐化他的仙基。
苏雨薇情况稍好,但之前为了抵御冥主投影的威压和能量风暴,也消耗巨大,清丽的脸庞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操控清心仙绫的手微微颤抖。
“琰哥,你的伤……”苏雨薇看着林琰愈发难看的脸色,美眸中满是忧急。
“无妨,还撑得住。”林琰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他一边竭力维持遁光,一边将神识尽可能扩散出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失去了祭坛的“核心”,血海似乎恢复了某种“野生”的状态,但那种无处不在的污秽、死寂以及潜藏在血海深处的恶意,并未减少分毫。
他能感觉到,一些强大的幽冥生物已经被先前的大战和冥主投影的气息所惊动,正从血海深处苏醒,冰冷的意念如同触角般在虚空中扫过。必须尽快找到落脚点,否则一旦被这些东西缠上,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凶多吉少。
“那边!”突然,林琰目光一凝,指向左前方。在他的神识感知边缘,那片区域的幽冥死气似乎比其他地方更为稀薄,而且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迥异于血海污秽能量的波动——那是一种带着古老沧桑意味的灵气残留。
两人精神一振,立刻改变方向,朝着那处疾驰而去。
越是靠近,那股微弱的古老灵气越是明显,虽然依旧被浓重的死气包裹压制,但却像黑暗中的一点萤火,顽强地存在着。同时,他们也看清了那里的景象——那并非岛屿或陆地,而是一片巨大的、如同山峦般耸立在血海中的……残骸!
那似乎是一艘巨大无比的仙舟,或者说是某种飞行宫殿的残骸。船体不知由何种金属木料打造,大部分都已腐朽,呈现出暗沉的色泽,布满了被岁月和死气侵蚀的痕迹。断裂的桅杆斜指向昏暗的天空,破碎的甲板上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杂物。整艘船骸大半都淹没在粘稠的血海之中,只有一小部分高出海面,像是一座沉默的礁石。
而那微弱的古老灵气,正是从这船骸的深处散发出来的。
“好古老的造物……这船骸在此沉没,恐怕已有数十万年之久。”苏雨薇感应着那气息,轻声说道。能在幽冥血海的侵蚀下保存至今,这船骸本身材料就非同一般。
林琰眼神锐利地扫过船骸,丹帝的见识让他瞬间判断出许多细节:“看其结构和残留的符文,风格古朴,并非现今仙界主流流派,倒像是上古‘天工宗’的手笔。此地或有蹊跷,小心为上。”
两人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降落在相对完整的一处甲板上。脚踩在布满腐蚀痕迹的金属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腐朽味以及血海特有的腥甜气息,令人作呕。
甲板宽阔,依稀可见昔日的宏伟。两侧是一些坍塌的舱室,中央则是一个巨大的破洞,直通下层,幽深黑暗,仿佛巨兽的口器。
“灵气波动是从下面传来的。”林琰指向那个破洞。
苏雨薇点头,清心仙绫缩小,环绕在两人周身,散发出柔和的清光,驱散着靠近的幽冥死气,也提供着有限的照明。
两人纵身跃入破洞,下方是错综复杂的通道和残破的舱室。船骸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许多地方都被暗红色的血海沉积物堵塞,空气中飘荡着细小的血色尘埃,神识在这里也受到极大压制,只能探查周围数十丈范围。
他们沿着灵气波动的指引,在迷宫般的船骸内部谨慎前行。期间,遭遇了几波盘踞在此的低阶幽冥生物,如血影蝠、蚀骨虫等,都被林琰以精妙的符箓手法或苏雨薇的仙绫迅速解决。这些生物实力不强,但悍不畏死,且带着剧毒和腐蚀性,处理起来也耗费了不少气力。
终于,在穿过一条被巨型骨骼堵塞大半的走廊后,他们来到了一扇紧闭的金属大门前。
大门古朴厚重,上面雕刻着早已黯淡模糊的日月星辰图案,边缘处有复杂的阵法纹路,但大多已损坏。而那丝微弱的古老灵气,正是从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门上原本有很强的禁制,但岁月太久,加上血海侵蚀,已经失效大半。”林琰仔细观察后得出结论。他伸出手,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大门,体内所剩无几的仙元缓缓灌注。
“嘎吱——”
沉重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船骸内回荡。大门并未完全锁死,在林琰的力量下,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精纯,带着尘封岁月气息的古老灵气,伴随着淡淡的药香,从门内涌出,让精神紧绷、身心俱疲的两人都是精神一振!
门后,是一间保存相对完好的舱室。舱室不大,四壁是由一种暗金色的木材构筑,上面镶嵌着一些早已失去光泽的月光石。舱室中央,有一座半人高的玉质丹炉,丹炉三足鼎立,炉身刻着云纹瑞兽,虽然灵气内敛,但品相不凡,至少是一件极品灵器级别的丹炉。
丹炉旁边,有一张蒲团,蒲团上赫然盘坐着一具完整的骸骨!骸骨晶莹如玉,隐隐泛着金色光泽,显然其主生前修为极高,至少也是金仙巅峰,甚至可能触摸到了仙王门槛。骸骨保持着打坐的姿势,手指上戴着一枚样式古朴的储物戒指。
而在骸骨前方的地面上,还散落着几个玉盒和几卷兽皮古籍。那淡淡的药香,正是从其中一个半开的玉盒中传出。
“这是一位古修的药室或者说闭关之地!”苏雨薇惊讶道。能在幽冥血海中保存如此完好的遗骸和物品,可见此地主人生前的不凡。
林琰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具骸骨上,他眉头微蹙。骸骨晶莹,并无明显伤痕,但其眉心识海位置,却有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灰黑色痕迹,那痕迹中蕴含的死亡寂灭之意,与幽冥血海的本源死气同源,却又更加精纯、霸道。
“他是被幽冥血海的本源死气侵蚀了仙魂,最终坐化于此。”林琰沉声道。这种死气侵蚀,无声无息,极难抵御,若非他身怀冰魄神珠,对这类能量感知极其敏锐,也难以发现。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那几个玉盒和兽皮古籍。走上前,小心地打开那个半开的玉盒。盒内铺着柔软的灵锦,上面静静躺着三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呈淡金色的丹药。丹药表面有着天然的云状纹路,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异香,只是闻上一口,就让人感觉仙元流转都顺畅了一丝。
“这是……金髓涅盘丹?!”林琰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这是一种上古丹方记载的疗伤圣药,品阶高达七品仙丹,对于修复肉身损伤、滋养仙元有奇效,尤其对金仙境的修士效果最佳。此丹炼制极为困难,所需的几种主药在现今仙界几乎绝迹,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而且成色极佳,药力保存完好。
他又打开另外两个玉盒,一个里面是一株被封在寒玉中的九叶幽魂花,乃是滋养、修复神魂的顶级仙材;另一个里面则是一块拳头大小、不断变换着七彩光泽的奇异金属——万象流金,是炼制顶级仙器乃至道器的珍贵材料。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几卷兽皮古籍上。拂去上面的灰尘,展开。古籍所用的文字同样是上古仙文,好在林琰前世见识广博,辨认起来并无障碍。
其中两卷记载的是这位古修主修的功法《九转庚金诀》以及一些修炼心得,乃是一门直指仙王大道的顶级金属性功法,价值连城。但最吸引林琰的,是第三卷古籍。
这卷古籍材质更为特殊,似皮非皮,似帛非帛,触手冰凉,其上的字迹并非书写,反而像是某种精神烙印。当林琰的神识探入其中时,大量的信息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这并非功法,而是一份……地图!一份关于这艘名为“破界梭”的古仙舟航行路线的残图,以及一份标注了数个隐藏在幽冥血海中相对“安全”的坐标点和资源点的笔记!
更重要的是,在这份笔记的最后,提到了一个名为“归墟之眼”的地方。据笔记所述,“归墟之眼”是幽冥血海的一处奇异空间节点,能量混乱,却也是离开血海的可能通道之一!笔记主人当年便是想寻找“归墟之眼”离开,可惜未能成功,最终陨落于此。
“天无绝人之路!”林琰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这份笔记和地图,对他们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迅速将金髓涅盘丹分给苏雨薇一颗,自己服下一颗。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磅礴的药力瞬间化开,如同甘霖般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肉身,仙元的恢复速度陡然加快。那附骨之疽般的幽冥死气,在药力的冲刷和冰魄神珠的自主净化下,也被压制了下去。
苏雨薇服下丹药后,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气息变得平稳。
林琰又将那株九叶幽魂花小心收起,此物对他修复震荡的神魂大有裨益。随后,他目光恭敬地看向那具古修骸骨,对其躬身一礼:“前辈遗泽,晚辈感激不尽。若有机会,必当让前辈遗骸重归故土。”
说完,他小心地将古修的骸骨连同那枚储物戒指一起收敛,放入一个空的玉盒中封存好。这位古修留下的传承和物资,对他们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
做完这一切,林琰拿起那卷记载着地图和笔记的兽皮古籍,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薇儿,我们在此调息半日,尽快恢复状态。然后,去这‘归墟之眼’!”他指着古籍上的一个标记,沉声说道。
有了明确的目标和路线,绝境之中,终于看到了一线生机!这幽冥血海,困不住他林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