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在焦虑的等待与日益绝望的战报中,转瞬即逝。
安庆城外,残破的逍遥虚营地,已然成了一片血色焦土。连续半个月的苦战,天冥殿如同不知疲倦的潮水,日夜不停地发动猛攻。尽管赤炎、青松、瀚海、毒幽等宿老身先士卒,尽管残存的逍遥虚修士爆发出惊人的韧性,但实力的巨大差距和孤立无援的困境,依旧让他们的力量被一点点蚕食、消耗。
营地的范围被不断压缩,防御阵法残破不堪,丹药、符箓等补给几乎消耗殆尽。伤兵营里人满为患,哀鸿遍野,缺医少药使得许多本可挽救的伤势恶化,死亡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原本近万人的队伍,如今还能拿起武器战斗的,已不足六千,而且个个带伤,神色疲惫,眼中充满了血丝与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
赤炎长老站在营地中央一处较高的废墟上,眺望着远方天冥殿连绵的营寨和那冲天的魔气,他面色如铁,胸膛剧烈起伏,牵动了伤口,让他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但他强行压下,眼神锐利如鹰隼。
他看在眼里,内心早已如同被烈焰灼烧般痛苦和清楚。半个月了,整整半个月,没有任何援军的消息,甚至连只言片语的传讯都没有。
“无外乎两种情况……” 赤炎长老在心中冰冷地分析着,“一者,炎王和林风成功将求援信息带回了宗门,但宗门……因为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或许是更加致命的缘由,无法,或者说无力派出援兵……” 他想到了宗门的内部隐患,想到了玄玑掌门可能面临的局面,心不断下沉。
“要么……就是最坏的情况,炎王和林风……在半路上遭遇了不测,信息根本未能送达……”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寒意。
而最让他恐惧的是,这两种情况,很有可能……同时发生了!这是最黑暗、最令人绝望的可能!
不能再等了!赤炎长老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深知,军队的士气如同绷紧的弓弦,已然到了极限。再拖下去,不需要敌人进攻,内部的绝望和崩溃就会先一步瓦解这支残军。届时,士无斗志,将无战心,将会不战自溃!那才是血眸魅姬最想看到的、兵不血刃便能收获胜利的局面!
“必须突围!” 赤炎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趁着我们还有一战之力,趁着夜色掩护,杀出一条血路!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为逍遥虚,保存下这最后的火种,留下一线生机!”
他立刻召集了青松、瀚海、毒幽等仅存的高层,以及还能行动的各部统领,宣布了当晚趁夜色突围的决定。没有人反对,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唯一,也是最后的选择。一股悲壮而决绝的气氛,在残存的逍遥虚修士中弥漫开来。
是夜,月黑风高,浓厚的乌云遮蔽了星月之光,正是突围的绝佳时机。
残存的近六千名逍遥虚修士,默默集结。他们尽可能地处理了伤口,将所剩无几的丹药分发给伤势最重但尚有行动力的人,丢弃了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只携带兵刃和最后保命的符箓。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火焰。
赤炎长老简单交代了突围方向、序列以及遭遇阻击时的应对策略后,没有过多的动员,只是用嘶哑的声音低吼道:“诸位同门!今夜,不为杀敌,只为求生!随我……杀出去!”
“杀——!”
压抑已久的怒吼声骤然爆发!六千道身影,如同决堤的洪流,又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朝着预定好的、看似防守相对薄弱的西北方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然而,他们刚刚冲出营地不到三里,进入一片相对开阔但两侧有矮丘的地带时——
异变陡生!
“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如同死亡的序曲,骤然从两侧的矮丘之上响起!下一刻,漫天黑点如同飞蝗般罩下!那并非是普通的箭矢,而是淬有剧毒、刻画着破甲、腐蚀符文的特制弩箭!紧接着,无数闪烁着幽光的飞针、带着倒钩的铁蒺藜、乃至能够爆炸产生毒雾和碎片的阴损暗器,如同暴雨倾盆,覆盖了整个突围队伍的前锋和中段!
“有埋伏!立刻结阵防御!” 赤炎长老目眦欲裂,狂吼着,烈焰长剑挥舞,斩落大片弩箭,但暗器实在太多太密!
噗嗤!啊——!
惨叫声瞬间连成一片!冲在最前面的修士,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护体玄罡在密集的破甲符文和剧毒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厚重的盾牌也被爆炸和腐蚀弄得千疮百孔!仅仅第一波暗器袭击,就有超过数百名修士非死即伤,突围的锋锐势头为之一滞!
“哈哈哈哈哈!” 一个得意而残忍的笑声从左侧矮丘上传来,只见阴亥老人手持蛇杖,周身鬼气森森,“赤炎老儿,就知道你们会狗急跳墙!殿主神机妙算,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这片‘葬魂坡’,就是你们的埋骨之地!”
右侧矮丘上,合欢宗姚慧的身影也悄然浮现,她虽略显狼狈,但眼神依旧妩媚中带着毒辣,娇笑道:“赤炎长老,何必急着走呢?长夜漫漫,不如留下来,让妾身好好‘招待’诸位一番?”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亮起了无数火把,魔气冲天!天冥殿的主力精锐,在风雷二老、骨冢老人、天动门主、狮炎宗主以及徐老、东老等强者的率领下,如同合拢的铁壁,从三个方向缓缓压上,将这支孤军彻底包围在了这片开阔地中!他们的阵型严整,士气高昂,眼神中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杀戮的渴望。
高空之上,血眸魅姬的身影在魔气簇拥下显现,她俯视着下方陷入绝境的逍遥虚残军,猩红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冰冷的杀意。她轻轻抬手,声音如同万载玄冰,传遍战场:
“负隅顽抗,冥顽不灵!传令,全军压上,务必全歼!一个……不留!”
“杀!!!”
天冥殿全军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如同黑色的死亡潮水,从四面八方,向着中心那支已然伤痕累累、深陷重围的逍遥虚队伍,发起了最后的、毁灭性的总攻!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惨烈、最残酷的阶段!剑气纵横,魔功肆虐,爆炸声、兵刃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交响乐。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伴随着生命的消逝,鲜血染红了大地,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赤炎长老浑身浴血,烈焰长剑不知斩杀了多少天冥殿之人,自身也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青松长老挥舞古松木杖,生命力催发的藤蔓不断被魔火焚毁,又被利刃斩断。瀚海长老玄炁化海,波浪滔天,却难敌数名同阶高手的围攻。毒幽老者毒功虽厉,但在对方有备而来、各种辟毒手段齐出的情况下,也难挽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