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辰伏在案子上看了多久，杜波就在一旁陪了多久。
萧逸辰盯着案卷资料，逐字逐句，细细琢磨每个字落在案卷上的分量。他工作的时候很专注，旁人是根本没法干扰到他的。
杜波原以为萧逸辰会一边看一边发问的，可是整个过程，萧逸辰愣是一言不发，陪伴他的是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还有一页一页翻动纸张的声音。
萧逸辰的这种工作模式持续的时间太久，以至于杜波无聊托着下巴打起了瞌睡。
困意袭来，意识丧尽，杜波的头像磕头机一样，毫无征兆地落下，又机械般地抬起，如此反复。
终于，萧逸辰无意识地伸了伸懒腰，那声不自觉的呻吟，唬得杜波忽然精神了几分。
他连忙正了正身子，用手蹭了蹭嘴角的口水，眯缝着眼，尴尬道：“怎么样萧队长？有没有发现？”
萧逸辰双臂抱胸，身后的椅子向后挪了位，说道：“倒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过杜队，有几个问题，我要搞清楚。”
“萧队长，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好，杜队长，这个沈家在凌江是做什么买卖的？”
“珠宝！”
“他们家是什么时候发迹的？”
杜波面色一沉，“萧队长，要说这个沈家的发家史，那可有的说了。说来也奇怪，沈南雁可是个挺邪乎的人，据说他年轻的时候因为赌石发了家，从而一发不可收拾，逐渐在我们凌江展露头角的。”
杜波的身子朝萧逸辰的方向靠了靠，“怎么？你怀疑沈少秋的死会与他们家的发迹有关？不瞒你说，这一点我也考虑过，不过，发迹的是沈南雁，这与沈少秋也没有关系？”
“哦，你别多心，我就是想全面了解一下这个沈家。对了，还有，沈少秋是在失踪后的第三天，有一个钓鱼爱好者发现他死在了冰窟窿？”
“没错，岸边还有他的车，冰窟窿旁边还有他架起的手机，当时手机电量已经耗尽关机了。”
萧逸辰举着现场的一张照片，继续问道：“沈少秋喜欢拍摄？或者喜欢自拍吗？”
杜波答不上来，尴尬道：“这，这我们真没问过。”
“沈少秋生前在沈氏集团担任什么职务？”
“副总裁，他上边就只有沈南雁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以这么说。”杜波应道。
“杜波，你看这是什么？”萧逸辰指着图片上连接手机的支架问道。
“手机支架，方便拍摄的。”
“这个查过吗？”萧逸辰沉声问道。
杜波挠了挠后脑勺，“萧队，就是一个普通的支架，这个还需要查吗？”
“支架是很普通，但也得分谁用。沈家一直坚称沈少秋不可能自杀，虽然他们没有证据，但是他们凭的是一种感觉，亲人之间的一种执念。这件事情过去了三年，沈家那边是什么情况？”
杜波头疼道：“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总之，他们就是不认可公安机关对沈少秋自杀的判定。他们手里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沈少秋死于他杀，就是这么不依不饶地纠缠着，这凌江的天都让沈家搅得天昏地暗的。”
萧逸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抻了抻手臂，扭了几下脖子，继续道：“站在沈家人的立场，我认为，他们坚持认为沈少秋没有自杀的动机是合理的。”
杜波愣了愣，“萧队，你也认为沈少秋不是自杀？”
“还不确定！就算怀疑他不是自杀，我们也得找出他不是自杀的证据。这起案子如果以自杀结案的话，的确有很多让人费解的地方。比如：他为什么自杀？难道仅仅是因为案宗上提到的为情所困，还有所谓的一直被他父亲压一头？”
“萧队，可是这个沈少秋的确一直在做心理干预。”
“你也说沈少秋一直在做心理干预，这是干预他走上绝路了？”
“杜队，案卷资料我已经看过一遍了，我们来梳理一下整个案情，以及我们目前收集到的证据都能证明什么。大家一块来参与一下吧！”
说完，大家都放下手中的工作，围着办公区的长条桌坐下来。
“三年前的12月25日，沈少秋在荒郊的一处河道，用石块凿开一个钓鱼人垂钓的冰窟窿。那个冬天虽然很冷，冰面上结了厚厚的冰，但是钓鱼人垂钓的冰窟窿因为不几天就会被凿开一回，所以，沈少秋就地取材的一块石头帮了他的大忙，冰窟窿不费吹灰之力就被他凿开了。
“这一切，都被沈少秋自己架起的手机录像功能录了下来，画面全程，我们只看到沈少秋一个人。
“没有太多的停留，也没有太多的等待，沈少秋跳进冰冷的河水中，我们只看到冰窟窿的水溢出冰面，很快又结成冰，而沈少秋就一直留在了冰窟窿下面。
“沈少秋的尸体之所以没有飘远，还停留在原处，是因为垂钓的渔夫，在冰窟窿下面下了渔网，渔网勾住了沈少秋的尸体。所以，三天之后，渔夫在准备取网的时候，在冰窟窿下面发现了沈少秋的尸体，于是报了警。
“以上就是，沈少秋手机视频告诉我们的信息。这里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考虑过，沈少秋临死之前为什么要架起手机录下自己自杀的视频？”
江凌远道：“萧队，这个问题，我们的确没有考虑过。是不是沈少秋就是想简单的昭告天下，他是自杀，不给咱们警方添麻烦啊？”
“老江，你以为每个人都是活雷锋，不给咱们警察找麻烦吗？三年了，沈少秋这起案子，给咱们找的麻烦还少吗？”乔达插话道。
“人死了，死无对证，谁知道他为什么架起手机录下自己自杀的经过呢？”说话的是大嗓门田军。
萧逸辰站在白板前写下了沈少秋的名字，“为什么？不知道？都是我们在这起案子中没有解决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沈家不接受我们对沈少秋做出自杀判定的原因。按照我们正常的逻辑，沈少秋就是自杀，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但是为什么？他为什么选择在12月25日这天？他为什么选择把自己的身体置于冰冷的河水，直至溺毙，他又为什么选择在郊外......死亡的方式有很多种，既然是自杀，为什么不选择舒服一点的死法呢？”
众人被萧逸辰的连续发问怼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