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芳芳很快回到自家营帐。
营帐八人一间,还算宽敞,但肯定比不上谷里舒服,这里连张像样的床榻都没有,只在地上铺了兽皮杂草。帐子一角立着手臂粗的兽脂大蜡,烧得滋滋作响。
同屋的姐妹都出去巡逻了,曲芳芳不想去阵前听那老不修的污言秽语,干脆跑回来偷懒。
耳根子忽然安静下来,曲芳芳越发心烦意乱,她晒了大半天,只觉身子黏腻,可惜这里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何况就算有她也不敢洗,鬼知道会不会有人偷看。
不多时帐帘一掀,曲芳芳又走了出来,依然去往主营帐,在中途时拐了个弯,一直走出百来丈,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坑洞面前。
这里是焚音谷挖取灵矿的地方,现在当然是停工状态。
站在洞口就能感受到地下吹出来的凉风,曲芳芳心情好了些,她皱了皱眉头,拿出腰牌对着坑洞晃了两下,确定封印阵法打开后一抹身跳了下去。
坑洞下面是错综复杂的甬道,伸手不见五指,曲芳芳轻车熟路,倒也不需要照明,她左穿右拐,很快找到一处无人水坑,宽衣解带,“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水坑是雨水蓄积而成,深不过数尺,还算干净。
“可惜润体膏没了,磨皮粉也没了,都要下一批才能送来。”
曲芳芳“哗啦啦”搓了一阵,对滑如凝脂的肌肤不太满意。
她掬了捧水,透过微弱的光线观看水中的脸庞,虽然年过三十,面容仍旧姣好,可惜那疲惫和孤独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它们从眉梢眼角、从鬓发间、从不经意的一颦一笑里溜出来,无不打上了时光的印记。
“你别猴急似的,轻点。”
前面忽然传来女子的嗔怪声,接下来是窸窸窣窣的响动。
“大概是宽衣解带吧......”
曲芳芳本想高声呵斥,却不知怎地改了主意,她轻轻缩进水里,只露出上半张脸,细辩那边的动静。
那边很快奏起一曲欢快乐章,夹杂野兽的喘息。
曲芳芳的双臂不知不觉抱起。
“姐姐和那人在一起时也是这般吧......我真傻,那时还以为姐姐受欺负了。”
她想起那封红字书信,一时间忘了接下来的动作,心想: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跟来。
......
陌上花开,春光正好。
从鹿鸣道上走来十数云岚宗弟子,赶着七匹快马去往二十里外的雷篆峰前线。
每匹快马都带着大包小裹,把马匹压得不时朝天嘶鸣,可惜都被带上了嚼子,便喊不出来,只得把一肚子怒气用在四只蹄子上,路旁的鲜花野草全踩得稀烂。
云岚宗弟子对此不以为意,那快马蹄子上也包了棉布,随那花草烂去,声音也传不出多远。
领头的修士三十来岁,四方脸,浓眉大眼,神情严肃,他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谨慎万分,只希望这支后勤队伍安稳抵达前线。
这些人从赤霄峰出发,三天内赶了数百里路,几乎全是步行,一则要保密,二来怕空中作战不利,如果真有敌来袭,即便取胜,保障物资没了得不偿失。
“武头儿,等到了地方咱们得好好歇上一阵,兄弟们这次可都累得狠了。”
一英俊小伙虚着嗓子喊话,手掌却飞快往脸上一拍,捏了只不小的血蚊下来。
“草!”他把蚊子捏得粉碎弹走,再摸回脸上,那里起了个指肚大小的包,刺痒钻心。
“噤声!”庶务堂堂主武岫川传音呵斥,把堂中弟子程雪崖直接吓了个激灵。
“发脾气作甚......”程雪崖小声叨咕,他见旁边的几位同门脸上都有些幸灾乐祸,便恶狠狠冲他们瞪起了眼睛。
程雪崖是赤霄峰庶务堂的得力干将,武岫川心下也觉得有些过了,便缓和了语气,向众人传音:“这次任务完成,除了功绩点加倍,我向上面申请,争取给各位申请到一枚玄灵丹。”
众弟子听了都是一振。
玄灵丹听说是门里新研制出来的补气灵丹,药效甚强,像他们这些五六层的弟子未必用得上,但是可以拿去卖掉,卖个几百灵石不在话下。
赤霄峰庶务堂平时做的就是后勤保障,尤其这次的运送物资非常关键,他们也是费尽心思才把东西找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奖赏丰厚点也是应有之义。
众人又行过数里,武岫川忽然竖起右臂示意,队伍停下,他本人则驻足倾听。程雪崖等人见他眉头皱得死紧,均不敢大声喘气。
只过了不多时,连程雪崖等人也听出了异常,前面有人在打斗,而且是边打边走,离后勤队伍越来越近。
武岫川打了个几个手势,示意众弟子站好方位,将快马围在当中,他自己身形摇动,赶往前方去探查情况。
剑鸣潇潇,雷声隆隆,金铁之音大作,间或夹杂一两声清啸。
武岫川隐约觉得那啸声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人,因为知道是门中弟子,便略感安心,当下在丛林间身形连晃,如一只灵敏矫健的猎豹,只十数息就到了一处空地边缘。
“原来是他......那位是谁?门里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个厉害弟子?”
武岫川一眼认出剑眉薄唇的蓝袍青年,精英弟子魏辰,十层圆满,明知自家师父寿元将至,也不肯改投他人,跑来前线这里,一呆就是三年。
“傻蛋一个。”武岫川也曾递过橄榄枝,结果被魏辰毫不犹豫拒绝。
不得不说,魏辰这小子的确有点本事,把一座黑金参半的九转玄金塔驱策得上下翻飞,如臂指使。
那玄金塔或攻或守,无不如意,任剑气潇潇,如何驰骋,也突不破金塔的护身光圈,偶尔抓出空当,立时从塔中蹿出一朵兽形雷云向对方发起攻击,灵动异常。
武岫川是筑基修为,再看几眼就发现了端倪,魏辰虽然厉害,此时居然是处于劣势,且战且退,那金塔上下翻飞大半都是逼不得已。
再看对面的青衣大汉,手中长剑紫电闪烁,招招都有雷音震耳,剑气纵横,织就一方无尽的剑气之海,金塔处在其中,竟有颠沛流离之感。
至于那朵灵动的兽形雷云,一旦出现,总会被那大汉无声无息一剑绞散,随之而来的是震荡神魂的闷闷雷音,不绝于耳。
“两位莫要再向前了!”
眼见双方边打边走,武岫川断喝出声,“你们就在这里切磋,老武我今天正好做个裁判。”
声音落地,比斗立止。
魏辰收起玄金塔,整了整发髻,又扯了扯袍衫,上前见礼:“弟子魏辰见过武前辈。”
不等武岫川回应,笑着冲停下来的青衣大汉一指:“我师弟,秦墨。”
嘶?
听到秦墨之名,武岫川顿时吸了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