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绒,将赤龙脊的狰狞轮廓吞噬,只留下模糊而压抑的剪影。刘臻背负着共鸣母石,在嶙峋的红色山岩间疾行,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身后山谷中的血腥气似乎已被夜风带远,但那种无形的紧迫感却如影随形,比夜色更加沉重。
母石传来的指引明确而坚定,偏向西南。他不再犹豫,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烙印之力在经脉中奔流,与背后母石传来的温润能量交相辉映,让他虽经激战,却并无多少疲惫之感,反而精神高度集中,感知前所未有的敏锐。
赤龙脊的夜晚并非寂静。风声穿过怪石孔洞,发出各种诡异的呜咽与尖啸,如同万千亡魂在低语。远处偶尔传来不知名生物的嚎叫,凄厉而短暂,更添几分凶险。空气中那股硫磺与金属混合的气味在低温下似乎更加浓郁,吸入肺中带着一股辛辣感。
他专挑险峻难行之路,借助阴影和复杂地形掩盖行踪。母石不仅提供能量,似乎也让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更加细微,能提前避开一些松动的岩石和隐藏的裂缝。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微弱而紊乱的能量流动,仿佛整条赤龙脊是一条沉睡中不时抽搐的巨兽。
如此奔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已深入赤龙脊西南腹地。地势愈发崎岖,出现了大量深不见底的沟壑和陡峭的悬崖。就在他攀上一处相对平缓的山梁,准备稍作喘息,辨认方向时,怀中的母石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明显警示意味的悸动。
几乎同时,他远超常人的听觉捕捉到了远处传来的、极其细微却密集的振翅声。声音来自高空,正迅速接近。
不是地面的追兵!是空中单位!
刘臻心中一凛,立刻伏低身体,紧贴在一块巨大的红色岩石后面,屏息凝神,抬头望向声音来源的夜空。
只见暗红色的天幕下,几个黑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飞来。随着距离拉近,隐约可见那并非鸟类,而是某种类似蝙蝠与蜥蜴结合体的生物!它们体型不小,翼展目测超过一丈,通体暗红,与赤龙脊的山色几乎融为一体,难怪难以发现。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口中发出嘶嘶的声响。
是赤龙脊特有的生物?还是被“蛇瞳”操控的侦察单位?
不管是什么,被它们发现绝对麻烦。
刘臻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顽石。那几只飞行生物在山梁上空盘旋了几圈,幽绿的目光扫过下方,似乎并未发现异常,嘶鸣着转向另一个方向飞去,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刘臻缓缓松了口气,但心中的警惕丝毫未减。空中侦察的出现,意味着追捕的网收得更紧了,对方的手段也超出了他的预料。必须更快地找到母石指引的安全点。
他不再停留,继续向西南方向前进。又翻过两道山岭,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布满巨大乱石的缓坡。母石的指引在这里变得强烈起来,指向缓坡下方一个被几块房屋般大小的巨石半掩着的洞口。
洞口黑黝黝的,深不见底,散发出一股陈腐的气息,但并无明显的危险感。
是这里吗?刘臻谨慎地靠近,感知全力向洞内延伸。洞内似乎很深,通道曲折,但并无活物气息,只有一种极其古老的沉寂。
他捡起一块石子,投入洞中。石子滚落的声音在洞内回荡,渐行渐远,最终消失。看来并无陷阱。
略一沉吟,他决定进入。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母石的指引应该不会错。
他点燃一根随身携带的、用特殊油脂浸泡过的耐燃树枝作为火把,弯腰钻入洞口。洞内通道初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岩壁潮湿,滴着水珠。行进了约十数丈后,空间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
石窟顶部有裂缝,透下些许微弱的星光。借着火把光芒,可以看到石窟四壁布满了各种古老的岩画和刻痕!这些岩画的风格,与之前见过的石肤族图腾截然不同,更加抽象、写意,描绘的多是沙漠、骆驼、绿洲、星辰以及某种类似长耳狐的图腾生物。
是另一个古老部落的遗迹?沙之民?
刘臻心中一动,仔细查看。岩画内容大多记录着狩猎、祭祀、迁徙的场景,充满了生活气息。但在石窟最深处的墙壁上,他发现了一组相对特殊的壁画。
这组壁画描绘的是一场惨烈的战斗:一方是穿着类似沙之民服饰的战士,另一方则是一群笼罩在阴影中、眼睛散发着红光的诡异人形生物!战斗场景极其残酷,沙之民战士死伤惨重,绿洲被焚毁。壁画的最后,少数幸存者跪拜在一座破碎的祭坛前,祭坛中心,似乎供奉着一块散发着微光的石头碎片。
而在壁画旁边,还有几行用更加古老的文字刻下的铭文。这种文字刘臻完全不认识,但其笔画结构,与他父亲笔记中偶尔出现的某种神秘符号有几分相似。
他尝试将手按在铭文上,集中精神,同时引导背后母石的能量缓缓接触岩壁。
嗡!
母石微微发热,一股柔和的力量顺着手臂流入岩壁。渐渐地,那些冰冷的石刻文字仿佛活了过来,一段断断续续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并非完整的语言翻译,而是一种意念的传递:
“赤瞳降临吞噬绿洲,圣石碎裂吾族败退,向西隐藏等待契约重续。”
信息破碎,却透露了关键。赤瞳?是壁画中那些红眼怪物?它们袭击了沙之民,抢夺或破坏了他们的“圣石”?沙之民战败,向西迁徙隐藏?契约重续?是指像石肤族那样,修复与某种力量的契约?
难道沙之民守护的,也是某种“心源”碎片?而“赤瞳”,是否与“蛇瞳”有关联?甚至可能是“蛇瞳”力量的一种体现或分支?
新的线索让刘臻心潮起伏。父亲的追寻,霜魂族、石肤族的悲剧,现在又加上了沙之民的遗恨,似乎都指向同一个庞大的阴谋和古老的战争。而这些分散的“心源”碎片,正是对抗“它”之力的关键。
他继续在石窟中搜寻,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在角落的一堆碎石下,他发现了几具蜷缩在一起的、早已化为白骨的骸骨。骸骨身上穿着破烂的沙之民服饰,旁边散落着一些生锈的短刀和饰品。他们似乎是最后的守护者,死在了这个避难所里。
其中一具骸骨的指骨间,紧紧攥着一块已经褪色、但依稀能看出绘制着星辰和狐形图腾的破旧布片。刘臻小心地取出布片,展开一看,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可能是血)画着一条极其简陋的路线图,指向西方,终点标记着一个模糊的、类似帐篷群的符号。
这或许是沙之民幸存者最后的迁徙路线图?那个帐篷符号,是他们新的隐藏地点?
刘臻将布片仔细收好。虽然不确定这条线索是否还有效,但总归是一个方向。
就在他准备离开石窟时,洞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摩擦岩石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而且脚步很轻,显然是高手。
刘臻瞬间熄灭火把,身体融入石窟最深处的阴影中,手握刀柄,屏住呼吸。是追兵?还是其他什么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止一人。对方似乎也很谨慎,移动缓慢。
终于,几道身影出现在石窟入口处。借着洞口透入的微弱星光,刘臻看清了来者,是三名身穿暗红色皮甲、脸上涂抹着诡异油彩、眼神锐利如鹰隼的陌生人!他们的装束与沙之民壁画上的战士有几分相似,但更加精悍,气息也更加冰冷肃杀。为首一人手中,还握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如新月的短刃。
不是“蛇瞳”的灰袍客,也不是沙狐马贼。是赤龙脊的本地势力?还是沙之民的后裔?
那为首者目光锐利地扫过石窟,鼻子微微抽动,似乎嗅到了生人的气息。他打了个手势,另外两人立刻散开,呈搜索队形,向石窟内部缓缓逼近。
刘臻心中一沉。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遭遇都可能带来麻烦。
他握紧了刀,准备在对方发现他时,先发制人。
就在其中一名红甲战士即将搜索到他藏身之处时,洞外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悠长的、类似鹰隼的啼鸣。
三名红甲战士动作同时一顿,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为首者侧耳倾听片刻,脸色微变,低声道:“‘赤魈’在召集!西南三十里外发现可疑踪迹,可能是那些外来的黑袍虫子!我们走!”
说完,三人毫不迟疑,立刻转身,如同鬼魅般迅速退出了石窟,脚步声很快远去。
刘臻缓缓松了口气,但眉头却锁得更紧。赤魈?黑袍虫子?(是指灰袍客吗?)这些红甲战士似乎是赤龙脊一股抵抗“蛇瞳”势力的本地力量?他们提到的“可疑踪迹”在西南三十里外,而母石指引的安全点也是西南方向,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情况越来越复杂了。他必须更加小心。
确认对方已经离开后,刘臻重新点燃火把,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记载着沙之民血泪的石窟,转身走了出去。
洞外,夜色依旧深沉。他根据母石的指引和沙之民布片上的线索,再次确定了向西南方向前进的决心。
前路未知,强敌环伺,但线索已越来越多。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神坚定,再次迈开了脚步,消失在赤龙脊无尽的黑暗与红色山岩之中。真正的博弈,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