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最扭曲人性的场所,把人们心中潜藏的凶残和野性释放无遗。
飞鹰哨再响。
第一批箭手已冲至山下,列阵射击。
冲关过程中,高山一侧山崖的投石机明显加大了发射力度,呼啸声响个不停。
虽有山下队伍造成阻拉杀伤,还是没有能挡住这批生力军的冲锋。
第二批箭手接着冲到,漫天啸叫声中,箭雨升空,向垛口守军处密密麻麻的坠下。
断魂崖守军,遭到了开战以来最大的打击。
弓弦震颤的嗡鸣撕裂空气。前排十几个守军条件反射地举盾,\"噗噗\"数声,箭身扎进盾牌中央,箭羽颤微微抖动,还有的木牌碎屑溅进眼窝。
\"低头!低头!\"
吴老三的吼声被密集的破空声吞没。
羽箭如暴雨倾盆,叮当乱响。
十几个汉子把脑袋死死埋在盾牌下,听见身旁有人闷哼——一支箭从盾牌接缝斜穿而入,箭簇卡在锁骨下方,血珠顺着箭杆落滴。
\"咻咻\"声中,一只铁箭擦着周天成耳际飞过,带走几缕发丝,叮的一声射到崖石上,再反弹过来落在地上
周天成真正体会到战争的残酷。
这还只是冷兵器时代!
如果是现代的枪炮对决,会比现在激烈几十倍。
第三批箭手次递冲过来,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射击。
“反击,反击!”
张七叔厉声呵斥着,一只流矢擦过他手臂,皮肉翻卷。
守军手上的木盾牌早已千疮百孔。
有人用断刀劈开流矢,有人拉开竹弓反击,竹箭刚离弦,二支流矢同时穿透他肩胛。
他踉跄着倒下,弓弦绷断的声响混着骨头碎裂声。
东盈盈带着几个女兵,已经从后方阵地奔到垛口处。
仅这几阵急射,受伤中箭的人增加几倍,无暇再把伤员运到后方救治,只能先拔箭再包扎。
万幸的是,这批箭头都没有倒钩,否则以她们的条件,只能着急的看着。
她脸色通红,汗珠滴个不停。
这样惨烈的交战情形,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平日里熟悉的伙伴,有的受伤低声喘息,有的满脸是血一动不动,有的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时间哀伤,受伤者众多,能救回一个是一个。
当她低头给一个汉子包扎时,又一阵箭雨袭来,其中几支利箭从高空落下,插向她的后背。
“盈盈....,快躲开!”
周天成趴在一边,正好看到数箭齐落,大吼一声。
来不及了,东盈盈蹲在地上,方自抬头未及起身,利箭已落下。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周天成一个虎扑过来,张开身子,护住了东盈盈。
东盈盈来不及反应,火热的身体已扑到她身上,将她紧紧盖住。
一股男性气息随之传到她的鼻端。
她迅速放开准备反击的手,这是因为刹那间,她看清了扑过来的这个人是周天成。
“噗、噗”二箭落下来,先后插进周天成的肩膀和背上。
剧烈的痛感袭来,他闷哼一声,仍是坚持护住东盈盈。
直到这阵箭雨停止,方自松手,软软的趴在地下。
“小成子,小成子!”
东盈盈惊叫一声,脸色瞬间变得雪白,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她用力举着周天成身体,从空隙中钻出来。
“小成子,你怎么样了?”
周天成喘着粗气,真痛呀。
“还好,没事,没事,死不了。”
他慢慢坐起,箭矢牵动伤口,又一阵剧痛袭来。
一边的张七叔大惊,疾步跑过来,细看之下,松了一口气。
“万幸万幸,没伤到要害,也不是很深,快,盈盈,拔箭止血。”
确实是幸运,箭从高空落下时,被横梁挡了一下,力度大减,否则最少是个重伤。
周天成忍痛说道:
“七叔,你不要管我,你快过去。箭雨停了,山下要冲阵了,快去组织人手抵挡。”
箭雨骤停时,垛口上、横梁上,落满震颤的箭杆。
垛口后面的守兵,松开麻木的手指,盾牌\"当啷\"落地,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箭孔,像极了筛子。
他们还不能休息,更不能后退。
山下面,几十个冲阵小队,已经向断魂崖发起了连续不断的攻击。
冲阵小队,都是轮换过来的生力军,受地形所限,一次只能投入四五个小队进攻。
他们不管同伴伤亡,只要能挡住射下来的利箭,靠近垛口后,几个人就同时举起一人,全力攀上,再跳进阵地后大杀四方。
小队伤亡超过半数的,立即撤下,换下其它小队进攻。
后一批进攻的小队又换了攻打手法,除了刀枪盾牌,还有很多暗器。
只要接近垛口,飞刀、飞针类似的暗器就向人群中疾速射去。
这种军队攻防作风加上江湖暗器的打法,很快让大松山守兵方伤亡累累。
哪怕暗器一时杀不死人,但能造成伤亡,战力急剧下降。
刑徒营踩着同伴尸身攀援的吼声,借助铁钩攀爬垛口的刮擦声,利箭自空降落的尖啸声,枪尖捅进人体的噗噗声,把断魂崖垛口阵地化作了修罗场。
更多的刑徒营汉子攀上垛口,纷纷跳下。
有守兵长矛率先刺穿那汉子肩胛,却被对方暴喝着将战斧扔过来劈倒在地的;
有枪杆横扫敌人面门,肋下却被飞刀射中踉踉跄跄几步后倒地的。
骨骼碎裂的声音,断刃捅进肚腹的声音,整片阵地上,血腥气四起。
“当、当、当..”
吴老三见势不妙,数声锣响后,断魂崖投入了预备队。
几十名汉子怒气勃发,自崖洞冲出,刀枪并举,向跳进垛口的刑徒营汉子进攻。
生力军挟血勇之气,连续打退第一波、第二波强攻。
但是第三波、第四波强攻又来了。
山下可组织进攻的人数,太多了,远远超过断魂崖守军数倍。
厮杀仍未停歇,呐喊声,惨叫声,闷哼声,反复在这片前沿地出现。
断魂崖,能守得住吗?
大松山,能守得住吗?
断魂崖下面,陈立重露出笑意:
“差不多了......”
张国舅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