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没有理会两人的震惊,他身体微微前倾,主动发起了进攻。
“不过,约翰先生,虽然我拒绝了你的代工提议,但这不代表我们之间没有合作的可能。”
“我这里,也有一个方案。”
约翰的眉头皱了起来,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方案?”
“技术合作。”
陈诚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们德尔蒙,有全世界最顶尖的罐头保鲜技术,这一点,我承认。这是你们的优势。”
“而我们诚安达,有你们没有的,独特的东方水果原料,有对‘中国味道’最深刻的理解。这是我们的优势。”
“我提议,我们双方,成立一个联合产品研发中心。”
“你们,出技术。”
“我们,出原料,出配方。”
“我们共同开发一款全新的,‘中西合璧’的罐头产品。这款产品,可以同时贴上我们两家的品牌,在双方的渠道共同销售。”
“至于利润……”
陈诚伸出了五根手指,语气不容置疑。
“五五分成。”
“我们,是平等的合作伙伴。”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约翰和他身后的几个下属,全都用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陈诚。
平等的合作伙伴?
五五分成?
一个中国的乡镇企业,竟然敢跟世界五百强的德尔蒙,谈“平等”?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约翰只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对方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
他几乎要当场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但是。
他仅存的理智,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按住了他即将暴起的身体。
怒火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焚毁一切!
该死的!
这个狂妄的中国人,他怎么敢?!
他凭什么?!
然而,那股让他失态的,霸道而奇妙的黄桃滋味,却不合时宜地,再一次在他舌尖上炸开。
紧接着,昨天展位上的画面,一幕幕在脑中疯狂闪现。
那些平日里西装革履、自诩上流的欧美客商们,那一张张因为一口试吃而扭曲、狂热的脸!
他们为了多抢一小块罐头,甚至不惜推搡争抢,风度尽失!
还有!
霍家!丰益集团!
这两个庞然大物的名字,像是两座大山,狠狠压在了约翰的心头!
他们也下场了!
这些嗅觉比猎犬还灵敏的资本巨鳄,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一瞬间,约翰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或许真的小看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手里攥着的,那所谓的“东方味道”,根本不是什么小把戏!
那是一张足以掀翻整个牌桌,重新制定游戏规则的王牌!
而德尔蒙,如果今天因为一时的傲慢,错过了这张牌……
后果,约翰甚至不敢去想!
他紧紧攥住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脸上的神情,更是精彩到了极点,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化为一种混杂着屈辱和贪婪的复杂神色。
良久。
他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松懈下来。
那只攥得死紧的拳头,也缓缓摊开。
约翰重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陈诚,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陈先生……”
“你的野心,让我很意外。”
“但是,你的提议……也并非完全没有讨论的余地。”
约翰的嗓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滚烫的炭火,每一个字都说的无比艰难。
这话一出口,他身后的下属们,脸色瞬间煞白!
约翰先生疯了吗?!
他竟然真的在考虑这种荒唐的提议!
这要是传回总部,整个德尔蒙的高层都会炸锅!
约翰的内心,此刻正上演着一场剧烈无比的风暴。
两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地撕扯、咆哮!
一个声音在怒吼:“答应他?你疯了吗?!德尔蒙百年来的骄傲和荣光,就要断送在你手里!你将成为整个集团的罪人!被钉在耻辱柱上!”
另一个声音则在冷笑:“不答应?蠢货!你没看到霍家和丰益那两头饿狼吗?他们会把诚安达连皮带骨吞下去!到时候,市场上就会多出一个最可怕的敌人!而你,就是那个亲手把王牌送到对手怀里的千古罪人!”
答应,是奇耻大辱!
不答应,是万丈深渊!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向着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疯狂拉扯!
剧痛!
窒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到每个人沉重压抑的心跳声。
刘富贵和赵德发两人,紧张得手心全是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感觉自己正在亲眼见证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而始作俑者陈诚,却像是置身事外。
他依旧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甚至还有闲心端起面前已经微凉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他的平静,与约翰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终于。
约翰那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平复下来。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锁定在陈诚身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五五分成,绝无可能。”
“但是,合作的形式,我们可以重新谈。”
“不过在此之前……”
约翰的身体猛地前倾,双手撑在会议桌上,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变得极具压迫性,他盯着陈诚,一字一顿。
“我需要亲眼去看看你的工厂,看看你那所谓的‘东方味道’,到底是怎么生产出来的!”
“我要亲自确认,你手里这张王牌,到底是真的!还是仅仅虚张声势!”
刘富贵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心脏砰砰狂跳,生怕自己弄出一点动静,惊扰了这诡异的平衡。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呼——
一道绵长而沉重的吐气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是约翰。
他整个人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骨头,松垮地塌陷下去,原本挺直的背脊,此刻也佝偻了。
那张写满了傲慢的脸上,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挫败。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陈诚。
“你的提议……”
约翰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磨损的齿轮在艰难转动。
“我会,原封不动地,汇报给美国总部。”
说完,他双手撑着桌面,动作迟缓地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嘎”声。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本就一丝不苟的领带,这个动作显得格外郑重。
“陈先生。”
他直视着陈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跟德尔蒙谈‘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