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低下了头。
他们的心里，在天人交战！
一边，是马国邦这个经营了十年的地头蛇，是盘根错节的人事关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亲友。
另一边，是这个从天而降，手握尚方宝剑，手段狠辣到令人发指的新厂长！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看来，马厂长的威信，很高啊。”
陈诚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阿豪。
“阿豪，看来我们的第一步，走得不太顺利。他们，不相信我们能把他们怎么样。”
阿豪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已经不是商业谈判了！
这是黑社会火并！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沉声问道：“陈生，下一步，怎么办？”
“怎么办？”陈诚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很简单。”
“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只能，吃罚酒了。”
他慢条斯理地，从自己随身带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厚厚的文件。
然后，他将那沓文件，“啪”的一声，扔在了会议桌上！
“马国邦，红星七厂厂长。十年间，利用职务之便，倒卖厂内生产物资，累计金额，一百三十七万。”
“主管采购的副厂长，刘富贵。与原料供应商勾结，以次充好，收受贿赂，共计七十六万。”
“生产主任，王建军。虚报生产损耗，将厂内成品罐头，私下运出贩卖，获利四十二万。”
“……”
“……”
陈诚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众人的心脏上！
他每念出一个名字，一个职务，一串数字，那个被点到名的人，脸色，就白上一分！
当他念完最后一个名字时，会议室里，超过一半的人，已经面如死灰，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这……这怎么可能？！
这些事情，他们做得天衣无缝！账目，都做得干干净净！这个姓陈的，他才来第一天！他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马国邦，更是如遭雷击！
他瞪大了眼睛，像看鬼一样看着陈诚，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些数字！
那些细节！
比他自己记得的，还要清楚！
这个年轻人，不是人！他是魔鬼！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你们，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陈诚拿起那份文件，在手里，轻轻地拍了拍。
“在来之前，赵部长，给了我一份，部里纪检委对红星七厂，长达三年的，秘密调查报告。”
“报告里，你们每一个人，干过的每一件烂事，收过的每一笔黑钱，都记得，清清楚楚！”
“本来，赵部长的意思是，念在你们都是国企老人，只要愿意配合改革，过去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但是现在……”
陈诚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
“我改主意了！”
他将那份报告，重重地，摔在马国邦的面前！
“现在，我给你们，第二个选择！”
“要么，吃了它！然后，把你们贪的，占的，一分不少的，给我吐出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要么……”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那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现在，就由我，亲手把你们，连同这份报告，一起，送进纪委的大门！”
“是丢掉饭碗，还是丢掉下半辈子？”
“你们，自己选！”
死寂！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刚才那碗“答辩罐头”，是对他们尊严的践踏。
那么现在，这份调查报告，就是悬在他们脖子上，一把随时都会落下的，铡刀！
没有人再敢去看马国邦！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极致的恐惧！
扑通！
一声闷响。
主管采购的副厂长刘富贵，那个被点到名的第二个胖子，双腿一软，竟然直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冷汗，像小溪一样，从他的额角，流了下来。
七十六万！
这个数字，足以让他在牢里，把牢底坐穿！
“我……我……”他的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他看着桌上那碗，散发着酸臭气味的，黄桃罐头。
又看了看陈诚那张，带着“和善”笑容的脸。
恐惧，瞬间，战胜了尊严，战胜了一切！
他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像一条疯狗，扑到了会议桌前！
“我吃！我吃！陈厂长！我吃！”
他一把抢过那个搪瓷碗，也顾不上找勺子，直接伸出那双肥腻的手，抓起一块烂桃，就往嘴里塞！
那股子酸败腐烂的味道，瞬间，在他的口腔里爆炸！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他的天灵盖！
“呕……”
他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但是，他不敢吐！
他强忍着那股，几乎要让他昏厥过去的恶心，脖子一梗，硬生生地，将那口烂肉，给咽了下去！
然后，他抬起头，那张比哭还难看的脸上，挤出了一个，谄媚到极致的笑容。
“陈……陈厂长……我吃了……我吃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刘富贵的动作，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我吃！我也吃！”
“陈厂长，我也吃！”
那些被点到名的干部们，如梦初醒，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
他们围着那个搪瓷碗，你一勺，我一筷，甚至有人直接用手抓！
那场面，像一群饿了三天三夜的鬣狗，在争抢一具，腐烂的尸体！
会议室里，瞬间，充满了咀嚼声，吞咽声，和压抑不住的，干呕声。
这已经不是开会了。
这是在上刑！
是一场，对他们过去十年，所有肮脏与不堪的，公开处刑！
那些没有被点到名，侥幸逃过一劫的干部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噤若寒蝉。他们看着眼前这，堪称魔幻的一幕，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彻底颠覆了！
而马国邦。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