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么。”
陈诚终于开口了,他把手里的石子,往桌上轻轻一放。
“让他挖。”
“根,要是那么容易被挖断,那就不叫根了。”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焦虑,平静得可怕。
“他不是喜欢送东西吗?”
“咱们也送。”
陈诚看着刘大壮,“去县城,把咱们账上那五十万,取二十万出来。”
“干什么?”刘大壮和陈二牛都懵了。
“给村里每家每户,买一台缝纫机!买一辆自行车!”
“剩下的钱,再买一批最好的肉,最好的白面!”
陈诚咧嘴一笑。
“他孙立不是喜欢请大家喝健力宝吗?”
“那咱们,就请全村人,天天吃肉!顿顿吃白面馒头!”
“我倒要看看,是他一个外来的经理面子大,还是真金白银的实惠,更能收买人心!”
“比烧钱?”
陈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冷意。
“老子奉陪到底!”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下河村,彻底打响了。
主角,是陈诚和孙立。
赌注,是人心。
武器,是钱。
孙立前脚刚给孩子们买了新文具,陈诚后脚就宣布,村里要成立助学金,所有考上初中的孩子,一人奖励一百块!
孙立组织放电影,请大家看《少林寺》。
陈诚就直接拉着全村的壮劳力,去县城最好的澡堂子,泡澡,搓背,按摩,一条龙!
孙立给工地上表现好的人发香烟。
陈诚就直接给每家每户发猪肉,发大米,发白面!
短短半个月。
华远集团投进来的第一笔五十万启动资金,就被陈诚用这种近乎疯狂的方式,“烧”掉了大半。
村子里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
村民们每天都像是活在梦里。
睁开眼,就是白面馒头大米饭。
干完活,就有肉吃,有酒喝。
家里添了缝纫机,出门骑上了自行车。
这种日子,他们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他们看陈诚的眼神,重新变得狂热起来。
因为他们发现,孙经理给的,是小恩小惠。
而陈诚,是真真正正地,把他们当人看,是真金白银地,在改变他们的生活!
孙立的笑脸,第一次,有些挂不住了。
他所有的专业手段,管理技巧,在陈诚这种不讲道理,简单粗暴的“撒币”战术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想阻止。
可他找不到任何理由。
钱,是公共账户的。
陈诚是队长,他有权调配。
而且,陈诚花的每一分钱,都用在了村民身上,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错。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望,被陈诚用钱,砸得稀巴烂。
这天晚上。
孙立在自己的房间里,第一次,拨通了王华远的电话。
“王总,我……我可能失策了。”
他把这半个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遍。
“这个陈诚,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他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拿钱不当钱的疯子!”孙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挫败和恼火。
电话那头,王华远沉默了很久。
“你急了。”
王华远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孙立,我派你去,不是让你跟他斗气的。”
“他想烧钱,就让他烧。五十万,不够,我再给你一百万。”
“他把村民的胃口喂得越大,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疼。”
孙立愣住了,“王总,您的意思是……”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王华远的声音,像毒蛇一样,冰冷而致命,“他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跟你争夺人心上。那他还有多少精力,去管项目本身?”
“工程进度,施工质量,成本控制……这些,才是你的战场。”
“用你的专业,去打败他的鲁莽。”
“等他把钱烧光了,项目却搞得一团糟的时候,你觉得,那些村民,还会信他吗?”
“到时候,你,才是那个唯一的,可以收拾烂摊子的,救世主。”
孙立的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终于明白了。
老板,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陈诚争什么人心。
老板要的,是等陈诚自己,把人心给作死!
好狠的计策!
“我明白了,王总!”
挂断电话,孙立脸上的焦躁,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的笑意。
……
陈诚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做,是饮鸩止渴。
但他必须这么做。
他要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重新夺回人心的主导权!
把所有村民的利益,和他的决定,死死地捆绑在一起!
至于项目……
他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那个沉默寡言的老工程师,刘工的身上。
这天,他把刘工,单独叫到了山顶。
“刘工,你来多久了?”
“二十一天。”刘工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
“这座山,你看得怎么样了?”
“还行。”
“我那份计划书,你也看了。我想在这山上,种果树,种药材,山脚下,挖鱼塘,养猪。”陈诚开门见山,“你觉得,可行吗?”
刘工沉默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已经磨破了皮的笔记本。
“你的大方向,没错。”
“但这山,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他翻开笔记本,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陈诚看不懂的图纸和符号。
“山南,土层厚,适合种苹果,种梨。”
“山北,阴面,石头多,土质偏酸,可以试着种五味子,种人参。”
“但是!”刘工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山腰这片,你看。”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大块区域。
“这里是风口,土层最薄,下面全是碎石层。雨水一冲,什么都留不住。你在这里种任何东西,都是白费力气!”
“你的计划书里,要把这里开成梯田,这是最大的败笔!”
陈诚的心,猛地一沉。
这片区域,正是他计划里,最大的一块药材种植基地!
“那……那怎么办?”
“修坝。”刘工的语气,不容置疑,“从山顶开始,分三级,修三道拦水坝,把雨水截住。再从外地,运土过来,重新培植土层。”
“这……这得花多少钱?多少功夫?”陈二牛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