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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煋话里话外,全是对捡破烂生意的嫌弃和鄙夷。

钱建新也没指望他理解。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跟话不投机的人,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生命!

但钱建新面上还是笑得格外灿烂。

“我这也是没办法,才想着收破烂的嘛……哪能跟你比啊?”

“要是我能选,我也愿意跟你一样啊,从一出生就是好日子!”

“人比人,就是不如人。没有你这样的少爷命,我只能先干着收破烂养活全家呗!”

“兄弟你回头也帮我留意着工作的事,成不?”

钱建新曲意逢迎,存心讨好的态度,让苏煋心情舒坦。

他刚刚被他老妈骂得狗血淋头的坏情绪。

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他太喜欢钱建新崇拜他的目光了!

像他这种废物,就只配给他舔鞋!

要不是曹梦晴的事情上,还需要钱建新帮着指点一二。

他早就把钱建新这个没用的废物踩在脚底下了!

“行了新哥,你忙你的去吧。”苏煋得意洋洋的晃了晃他手腕上的名表,“这个点,我还得回去上班!回头我跟梦晴定下好日子,再请你喝酒!”

钱建新满口答应,“好啊好啊!那我可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他笑得格外灿烂。

不单单是因为打听到了废旧回收的两大山头的消息。

而是想到,终于把曹梦晴这个包藏祸心的毒妇,连同她肚子里的孽种,一起甩给了苏煋!

苏煋这个接盘侠可真是令人敬佩!

钱建新蹬上三轮车,径直往城郊和平乡方向去。

刚刚在苏煋介绍完这两边的人马之后,钱建新就已经提炼出了关键信息,并且拿定了主意。

北郊独眼刘,搞的是家族产业。

七大哥八大弟的。

连家里刚会走路的小娃,都拎着个破麻袋在废铁堆里扒拉。

主打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想加入?

除非钱建新家祖坟冒青烟,他本人连带着祖上一起更名换姓,摇身一变,变成独眼刘失散多年的亲兄弟,那还有可能!

否则,就是吃屁!

钱建新自己如今也不是完全没有收入来源。

他才不愿意去独眼刘那边当端屎擦尿的舔狗!

反观老刀疤那边,就是另外一番情形了。

他们既然能住在棚户区,那就是地地道道的苦出身。

而且,老刀疤无儿无女,孑然一身,按说是没有本事形成山头的。

可他此前见义勇为救人救财救命,在社会公义层面上,赢得了认可。

现在又收留残障人士,既是乐于助人,且还扩大了团队。

说明老刀疤这个人,有情有义,有勇有谋。

两边一对比,高下立判!

一边是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一边是百废待兴,急需人才。

钱建新当然宁愿去傻子堆里当个宝,也不要去裙带关系里硬挤成一根草!

跟着老刀疤做事,自然要比跟着独眼刘好一万倍!

钱建新打定主意后,越骑越快,很快就在梅城南郊的红柳林附近,看见了一座传说中的垃圾山。

“垃圾山”的外围,是一圈用铁丝网拉起来的围墙。

透过铁网墙往里看,一堆散发着铁锈和机油味的废旧金属,堆放起来的小山。

里边啥都有点。

比如人力黄包车的残躯。

街边竖形广告牌的铁架。

扭曲生锈变红色的钢筋。

坏了的木箱打谷车。

还有各色玻璃瓶……

看似杂乱无章,但却结构分明。

钱建新不用亲自实验,光是看就能看出来,这些东西堆放得很有意思。

无论从中间抽出什么,这座“大山”都不会倒塌或倾斜。

这就像他以前见过的某种积木。

抽走中间的一部分,并不会影响它整体结构性的稳定!

“这就有点意思了。”钱建新小声笑道。

“谁!”

一个头发凌乱,发丝打结成团的高大人影,忽然从回收站里冲出来。

他左手举着铝盆,右手捏着烧火棍,脸上黑黢黢的,到处都是抹得乱糟糟的灰尘印痕。

但这不影响他干净的白眼珠里,透出对钱建新的敌意。

“你,你是谁!……干,干什么的!谁,谁让你在这儿,溜、溜达!”男人结结巴巴的说道。

钱建新连忙示好,笑笑说:“我是来找疤爷的,他是在这儿吗?”

“你,你找他啥事?我们这儿,只,只收废品!不谈别的!”结巴青年说道。

钱建新拍拍胸脯,自我介绍说:“我会维修废旧家电!电视机、收音机、电风扇之类的,我都会修!修不好我不要工钱!修得好的话,我希望管我吃饭,再给我一点工资就行!”

“不,不要你!”

结巴青年拿烧火棍把铝盆敲得咣咣响。

“我,我爹,会修!”

说着还要上前来,用烧火棍驱逐钱建新。

“卫民,回来。”

回收站里传出另外一个声音,略显苍老,但铿锵有力。

钱建新高兴的探头朝里看,又试探着问了一声:“是疤爷吗?”

对方不答反问:“谁介绍你来的?”

也就是在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钱建新终于见到了老刀疤的真容。

这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

虽然头发已经大半花白,但是因为骨架极大,个头又高,目测着有一米八好几,因此整个人显得更加魁梧挺拔。

往那儿一站,像一棵老白杨似的,让人情不自禁有想抬头仰望的冲动。

他身上穿着洗得发白,打满补丁,却浆洗得硬挺的蓝色工装。

布满皱纹的右手上捏着一把大扳手。

看他这体型体格就知道,老刀疤俨然还具备能一口气将钱建新撵出四五条街的本事。

不过,最让人一眼难忘的,还属老刀疤脸上的一长条蜈蚣似的疤纹。

这道疤从左额角斜劈而下,几乎贯穿整个左脸。

最终没入下颌骨阴影。

疤痕早已愈合,边缘像干涸河床般皲裂粗糙。

它像一条狰狞的蜈蚣,也像一道大地的裂痕。

无声地诉说着七年前那场血与死的搏杀。

就看这一眼,钱建新就更加笃定,他要跟着老刀疤一起干废品回收事业!

“疤爷,没人介绍我来,是我自己找不到别的路子了,打定心思要收废品,所以我才来投奔您的。”

说着,钱建新推着三轮车继续往前来了两步。

一边走,一边语气诚恳地说明自己找来的原因。

“疤爷,不瞒您说,本来我是没想那么多,打算就在我家附近收一收废品,挣点糊口的小钱就算了。”

“但独眼刘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胃口大,吃完了那边几条街不说,就连我好不容易收到的一车旧衣服,他们都要抢去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