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岐的指尖血珠刚触到碑面,蚀心碑便发出蜂鸣。
那声音像是百年前被封入石中的叹息,顺着她的血脉往上窜,刺得后颈的青囊图腾火辣辣地疼。
她踉跄半步,扶在碑上的手却被烫得缩不回来——石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幽蓝咒文,像活过来的蛇群,从她掌心往手臂缠去。
\"咳!\"她咬着唇稳住身形,余光瞥见谢知秋歪在祭坛边,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刚才点睡穴时他身上的墨香还残留在她鼻尖,可此刻她听见更汹涌的声音——是奶娘咽气前攥着她手腕的颤抖,是韩清梧被邪祟啃噬时从喉咙里挤出的\"救我\",是青囊宗覆灭那晚,她躲在瓦罐里看见的满地血光。
\"轰——\"
整座遗迹突然剧烈震颤,头顶石屑簌簌落下。
苏岐被震得跪坐在地,却见蚀心碑顶端裂开一道细缝,幽蓝光柱从中喷薄而出,像把利刃劈开穹顶,在夜色里划出刺目亮痕。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电子音都带着锐响:\"检测到'血脉归位'完成,解锁'医魂传承·终阶'。\"
话音未落,她的意识被拽进一片混沌。
再睁眼时,四周是流动的光影。
有穿青衫的女子执药锄在药田弯腰,有银发医修持针为孩童挑出体内邪祟,有戴玉冠的医者将最后一丸续命丹塞进濒死士兵口中——这些画面在她周围旋转,每一张面孔都与她有三分相似,直到所有光影凝成九道虚影,立在她面前。
为首的白发医圣手持玉杵,杵尖还沾着未干的药汁。
她的目光像穿过百年光阴,直直钉进苏岐心里:\"苏挽歌的女儿,你可知蚀心蛊的由来?\"
苏岐喉头发紧。
记忆里母亲总在深夜摩挲半块带血的玉牌,牌上刻着的\"蛊\"字被磨得发亮。
此刻那些碎片突然串成线——母亲说过\"医道与幽壤本是一体\",奶娘临终前抓着她的手喊\"别信血煞门的谎言\",原来都藏在这里。
\"蚀心蛊本是医道沟通幽壤的桥梁。\"白发医圣的声音像古潭落石,\"它能引幽壤之气滋养生民,亦能渡亡者执念入轮回。
但百年前,有医修贪求力量,将蛊虫改造成吞噬生魂的邪物。
你母亲苏挽歌以命为引,将蛊主封印于此,却留了血脉钥匙。\"
苏岐攥紧了衣角。
她想起前几日在镇外乱葬岗,那个被蚀心蛊啃噬的孩童,他的魂魄蜷缩成一团,哭着说\"阿娘不要我了\"——原来蛊虫吞噬的,从不是无辜生民,而是人心执念里最脏的那部分。
\"你已继承血脉。\"白发医圣突然抬手,指尖点在她眉心,\"但医道之魂,不在血脉,在人心。\"
剧痛炸开的瞬间,苏岐看见自己的灵脉。
那些曾被幽壤黑丝缠绕的药气,正疯狂抽芽生长,翠绿的藤蔓裹住黑丝,竟将其绞碎成点点荧光。
她听见灵脉深处传来清越的鸣响,像是古钟,又像是...药杵捣在石臼里的轻响。
\"醒。\"
当意识被推回身体时,苏岐发现自己跪在祭坛中央。
蚀心碑的光柱仍裹着她,却不再灼人,反而像春日晒暖的棉被。
她摊开掌心,一道淡金色的蚀心纹正从腕间蔓延到手心,纹路里流转着幽蓝与翠绿,像极了母亲玉牌上的刻痕。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温和许多:\"医魂融合度100%,可自由操控幽壤之力。\"
\"小岐!\"
带着哭腔的唤声惊得她抬头。
谢知秋正摇摇晃晃往祭坛跑来,发带散了一半,墨色衣摆沾着泥土。
他刚才被点了睡穴,此刻显然是强行运功冲开的,嘴角还挂着血丝。
\"谁准你乱跑?\"苏岐想笑,声音却发颤。
她想起十年前雪夜,这个总把半块烤红薯塞给她的小书生,如今连站都站不稳,却还在往危险里扑。
谢知秋扑到碑前,颤抖的手刚要碰光柱,整个人突然剧烈抽搐。
苏岐看见他灵脉里翻涌的黑气——那是方才强行冲穴留下的暗伤。
她心头一紧,抬手虚按,淡金色光雾从掌心溢出,裹住谢知秋。
他的抽搐顿住了。
\"别怕。\"苏岐站起身,光柱随她移动,像件无形的披风,\"这次我会带你一起走。\"
谢知秋望着她发亮的瞳孔,突然想起许多个清晨。
那时他们住在破庙里,他读书,她采药,她总说\"等我成了天下第一的大夫,就给你治灵脉\"。
此刻她眼里的光,比那时更亮,却多了几分他从未见过的...重量。
地脉深处的轰鸣打断了对话。
苏岐猛地转头,只见遗迹最深处的裂缝正渗出黑雾,那些黑雾不像普通邪祟,倒像是有生命般翻涌着,在半空凝成一张巨大的脸——猩红的眼睛,咧到耳根的嘴,每道皱纹里都淌着腐臭的黑水。
系统紧急提示音刺耳响起:\"检测到幽壤核心波动异常,疑似有外部力量介入!\"
苏岐的指尖泛起金光。
她能感觉到,这黑雾里有蚀心蛊的气息,却比之前遇到的任何邪祟都要...古老。
当那双猩红眼睛转向她时,她甚至听见了心跳声,很慢,很慢,像百年前母亲临终前的脉搏。
\"终于等到你了,吾之血脉继承者。\"
声音从黑雾里渗出来,带着腐朽的甜腻,像裹着蜜的毒药。
苏岐的后颈图腾突然发烫,那是青囊宗血脉在警告危险。
她握紧谢知秋的手,看见他也在发抖,却把她的手攥得更紧。
遗迹外的山风灌进来,吹得光柱摇曳。
黑雾里的眼睛弯了弯,仿佛在笑。
苏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杂音——这次,她不会再躲在瓦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