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多犹豫,当即叫人拟了圣旨,给京官们涨了工资——
不仅把每月的正俸提了三成,还添了“笔墨补贴”“炭火补贴”,连家属的口粮都算在里面,把待遇条条款款写得明明白白,免得底下人再钻空子克扣。
他还特意让人把各大股东的红利明账贴在朝堂外的公告栏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总不能你们股东靠着朝廷的政策吃肉啃骨头,年年赚得盆满钵满,却连口肉汤都不给办事的官员留吧?
要是真到了朝廷得从内库里掏钱,额外给官员发补贴的地步,丢的可不是他这个皇帝的脸,而是这些占着好处、享着红利的股东的脸,看他们往后还好不好意思在议事会上说话。
更何况,如今的国库本就没多少闲钱,官员们就算想贪污,也没个下手的名目。
以前贪腐多靠工程捞油水,可现在既不兴修新的水利,也不搞宫殿营建,运河只做基础维护不疏浚,长城坏了先凑合用不修缮,军镇不重设、驿站也不恢复,没工程、没项目、没大额款项流动,就算有人动了贪念,也没处虚报冒领、中饱私囊,只能看着空荡荡的账目干着急。
不过朱有建也清楚,北直隶的朝廷是没法贪了,可南直隶的南京朝廷却还能大肆捞钱。
南京皇宫年久失修要修缮,负责工程的官员就能在木料成色、砖瓦数量上做手脚,把上好的木料换成次等的,再虚报用量,把差价塞进自己腰包;
城防建设要招工、备料,自然也能趁机克扣工钱、压低料价,从中赚一笔;
就连给南京驻军制作铠甲、兵器、火器,都能以次充好,用薄铁做甲片、用劣质火药填火器,把省下的银子偷偷塞进自己的小金库——
南北两直隶这么一比,倒更显出北直隶这边的“清净”来,至少没这么多明目张胆的勾当。
东林党跟马党在南京朝堂上争得你死我活,拍桌子瞪眼睛是常事,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那点权力背后的利益?
如今两党在弘光朝廷各占半壁江山,一个攥着文官任免权,一个握着地方兵权,攥着权力自然不肯放过捞好处的机会,一个个都在绞尽脑汁巧立名目,就盼着能从国库里多扒点银子。
马士英先跳出来,在朝会上拍着胸脯说沿海水师废弛,得赶紧加强建设,多造些战船防备海寇,还顺势推荐了自己的心腹阮大铖负责营建事宜。
可明眼人都知道,战船造不造、造得好不好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造船的银子全攥在他们手里,借着“水师建设”的名头,就能把款项悄无声息地挪走,要么入了私人腰包,要么拿去打点关系,至于海寇防不防,谁还真放在心上?
刘宗周这边也不甘示弱,对着弘光帝跪伏在地,痛斥朝廷军备不力,说湖广、江西一带防务空虚,万一贼寇南下后果不堪设想,得赶紧划拨钱粮给何腾蛟、袁继咸,让他们尽快募兵守土。
弘光帝本就怕顺军,老福王就是死在顺军之手,被这么一说当即动了心,大笔一挥批了半年的银饷。
可这笔钱刚到传旨太监手里,就被东林党人克扣得只剩一个月的量;
等辗转传到何腾蛟那儿,更是只剩一道空落落的募兵圣旨,连半个子儿都没见着;
袁继咸更惨,连正式的拨款文书都没见着,只收到一句模糊的“尽快募兵”的口谕,气得他在府里摔了茶杯。
陈良谟也凑了热闹,在朝会上说福建总兵郑芝龙、郑鸿逵手握重兵,是大明的柱石,得赶紧扩建福建海防,还得给他们授个爵位以示恩宠,好让他们忠心护驾。
弘光帝点头同意了划拨一年的粮银,却死活不认可赐爵——
毕竟“爵不可轻授”是祖制,他不敢轻易破了规矩。
结果爵位没给成,那笔本该送去福建的粮银,自然顺理成章进了马党的腰包,美其名曰“暂存国库,待海防规划定了再拨”,可谁都知道,这钱早被他们拿去填补其他亏空了。
至于北伐收复失地的事,满朝文武里只有史可法揣着真心,真刀真枪地干实事——
他守在扬州,一边忙着从周边府县调兵,把散落在民间的旧部收拢起来整训,一边亲自跑遍盐商聚集地筹粮,磨破了嘴皮子才说服盐商捐出三成存粮,就盼着能早点领兵北上,为大明报仇复兴。
可其他官员呢?
嘴上喊得比谁都响亮,朝堂上个个拍着胸脯说“愿为北伐效死力”,心里却只打着捞利益的小算盘。
有意思的是,向来斗得你死我活的马党和东林党,在这事上倒是出奇地一致:
都拿着“现在是龙潜之时,不可轻举妄动”当借口,念叨着“等大军装备齐了、粮草足了,再一举北伐不迟”。
可真要论起“备军”,谁也没往实处干——
马党忙着克扣水师的造船款,东林党盯着湖广的募兵银,所谓的“拖延”,不过是拿漂亮话当幌子,压根不想真刀真枪地往北打,毕竟北伐劳民伤财,哪有在南京城里捞银子舒服。
轩辕德忠在农科的田埂上忙完最后一批稻种育种实验,裤脚还沾着泥点,竟还挤出夜里的时间琢磨神谕会的礼仪。
他把各地神谕堂的图纸在案头铺开,又翻着传教士从陕西、河南传回的见闻册子,指尖在“信徒盼仪式更贴家常”的批注上反复摩挲,越想越觉得该做点改变。
如今神谕堂越建越多,传教士走遍南北,连偏远村落的农户都愿意进堂做仪式,他便叹道:
“神谕会既然以民生为本,总不能只讲教义,得把人口出生、嫁娶、丧葬这些日常事都纳入仪轨里才对。”
次日早课,他对着神谕科的同僚说这话时,眼里满是认真,指节还轻轻敲着案上的《民生仪轨草案》:
“这样才能帮到信徒生活的方方面面,才算真的传递福祉福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