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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秋像听得懂似的,哭声顿了一下,小腿用力蹬开薄被,脚趾在空中乱抓。

江见安俯身,把两个孩子放在一起圈进怀里,脸颊贴着他们带着奶香的细软头发。

她轻声唱着童瑶,歌声一起,知夏的笑声更亮,知秋的啜泣渐渐转成委屈的抽噎,最后只剩湿漉漉的睫毛在妈妈胸口蹭来蹭去。

“地上凉。”孟贤礼的声音哑得厉害,却不敢大声,“你也才刚醒。”

孟贤礼倚在门框,看着月光把母子三人镀成银白的一团,攥紧的指节终于松开。

他怕惊扰他们,轻手轻脚地蹲到江见安身后,把羊绒毯顺着她赤裸的肩头围过去。

江见安摇摇头,眼泪落在知秋的脸蛋上。

孩子以为是逗他玩,伸出小舌去舔,咸得皱起眉,又咯咯地笑开。

她低头亲掉那滴泪,再抬眼时,眸子里已没有看守所里的惊惧,只剩一片澄澈的倔强。

“爸是不是有主意了?接下来能不能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江见安一想到自己这些天在警察局受到的折磨,便忍不住攥紧拳头。

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刘玉瑶的事,可对方一次又一次地找上门挑衅!

“是,已经安排别人举报刘仲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下轮到他们着急了。”

孟贤礼握住江见安的手心,试图从中传递温暖,“你也可以放心,我不会让你再回去了。已经把你保释出来,就没有回去的道理。”

“好,我相信你。”

孟贤礼没接话,只把毯子又拢紧一寸,掌心覆在她凸起的腕骨上。

夜深人静,江见安的精神才慢慢稳定下来,躺在熟悉的环境里才能耐安稳地睡去。

月光像一层薄霜,悄悄爬上床沿。

孟贤礼替他们掖好被角,动作极慢。

做完这一切,他才允许自己合眼,额抵着床沿,肩膀无声地垮下来。

凌晨三点,院外忽有汽车碾过石板,灯光横扫天花板,像一把冷刀。

江见安在梦里骤然抽气,整个人往摇篮方向缩。

孟贤礼第一时间覆上她的背,隔着毯子,一下一下顺她的脊梁。

“没事了,没事了……”

他重复得极轻,仿佛咒语。

挂钟又“咔嗒”一声,汽车尾灯远去,屋里重新沉入静海。

这一夜,京州的风格外长。

风把刘家小洋楼前的梧桐叶吹得满地打旋,屋内的人彻夜难眠。

刘仲甫把这些打印出来的材料全部扔在地上,又冷冷地吐了一句:“好啊好啊,这孟家真是想和我们完全作对上了!”

“怎么办啊?你都已经退位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会传唤你去调查?”

刘母从刚刚得知要传唤刘仲甫去问询,就慌得不行,不停地在屋内踱步。

刘仲甫没答,只抬手“啪”地按下打火机,火苗窜起。

烟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客厅。

刘玉瑶原来不过问这些事,但是今天晚上也被楼下的动静吵得睡不着。

在二楼发现父亲母亲都没有休息,她心里也闪过一抹不祥的预感。

急匆匆下楼,刘玉瑶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就被刘仲甫吼了一声,要求回房间去。

刘玉瑶脚步一顿,楼梯扶手被攥得咯吱响。

“爸!”她嗓音发颤,却执拗地立在最后一级台阶,“是不是孟家反咬了?他们手里有什么?”

刘仲甫没吭声,只把打火机“啪”地再合上,金属脆响在死寂的客厅炸开。

火光灭处,他眼底的阴鸷更浓。

刘母一把拽住女儿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回房去!这事你别掺和。”

“我早就已经掺和了。”

刘玉瑶甩开手,光脚跑到茶几前,哽着咽瞪着刘仲甫,“如果不是我让爸爸您去收拾江见安,他们根本就不会让人查到您头上不是吗?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傻孩子,就算不是因为你的事,总归有看我不顺眼的,等着我落马。”

刘仲甫揉了揉刘玉瑶的头发,接着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

刘玉瑶趁机弯腰捡起散落的纸张,上面赫然写着“关于刘仲甫同志退休期间违规干预司法、滥用职权的情况反映”。

黑体加粗,红头文件,落款盖着纪委的受理章。

她瞳孔猛地收缩,嘴唇血色褪尽:“他们……他们怎么敢?孟贤礼疯了吗?为了江见安,这么对付我们?!”

“闭嘴!”刘母一把夺过材料,火星溅到纸边,燎出焦黑的齿痕,“你还嫌麻烦不够大?要不是你任性,去撺掇那个赖氏,能有今天?”

火星舔上“滥用职权”四个字,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像无声的嘲笑。

刘玉瑶看着那团火越烧越旺,胸口却像被冰凌顶住。

“我……我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谁让她抢……”

“抢?”刘母冷笑,也是气的浑身发抖,“你抢得过人家命好吗?现在好了,人家保释回家抱孩子,你爸得要去纪委抱茶杯!”

火舌卷到指尖,刘母甩手把残页扔进烟灰缸,灰烬翻飞,几片黑灰扑在刘玉瑶雪白的睡袍下摆,烫出几个细小的洞。

她踉跄一步,忽然觉得那些洞像枪眼,密密麻麻对准自己。

“也就是你过于溺爱瑶瑶,不然哪里会冒出来这么多事。现在好了,要是解决不了这件事,我们都得完蛋了。”

刘母说着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落下。

外面的风声呼啸,宛如婴儿的啼哭声。

尖细的哭声穿过走廊,像一根银线,猛地勒住她喉咙。

她想起江见安那对双胞胎,脑海中不禁浮现孟贤礼的那张脸。

遇见江见安和孟贤礼的那么多次,她总能看见孟贤礼对待江见安的那副真诚笑脸。

温柔、坚定、毫无保留。

而她,只能站在自家客厅,闻烧焦的纸灰味。

“爸,”她听见自己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干涩又陌生,“如果……如果我主动去说明,是我个人行为,跟你没……”

“糊涂!”

刘仲甫抬手,烟蒂重重碾在灰烬里,一记冷眼当即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