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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开拔,几千人的队伍如一条土黄色的长龙,蜿蜒着向南方的广澳港而去。

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脚下的官道年久失修,坑坑洼洼,颠得人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队列里,一群老兵油子正扯着闲篇,用荤素不忌的笑话来消解行军的枯燥。

“哎,听说了没?广澳港那船,叫啥福船,大得能装下咱们整个营!”

“装下整个营有屁用!老子就想知道,上了船,还能不能跟猴子他们推两把牌九?”

“你他娘的想屁吃!没瞅见将军那张脸?再赌,小心他把你小子直接捆上石头扔海里喂王八!”

“嘿,也是。不过这糙米饼子就咸菜,啃得老子腮帮子都疼,啥时候能换换口味?”

朱启明骑在马上,听着身后传来的低声喧哗,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心里正琢磨着自己的布局。

“老李那根‘定海神针’在镇子里戳着,张一凤那老酸儒被我这么一吓唬,怕是能把账本算到小数点后头去,家里的事,稳了。”

他的思绪,很快就飘到了那个被他“拿下”的小混蛋身上。

“张家玉那小子……校场上喊‘万岁’那股疯劲儿,活脱脱就是个刚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猴子!把他按在启明镇?怕是能把李若文那张冰块脸都给气得冒烟!”

朱启明心里暗笑。

“这小子,天生就是打仗的料,胆子比倭瓜还大,心思比泥鳅还滑!不带在身边好好磨(折)练(腾)一番,太可惜了这块璞玉。卫青霍去病?哼,先当个搅屎棍先锋再说!”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队伍中后段的后勤辎重车队。

“算算脚程……那小混蛋也该‘自投罗网’了吧?后勤营第三辆粮车底下那个‘狗洞’,可是我特意叫人留的‘门’啊……”

大军行至一处开阔地,开始埋锅造饭,中途休整。

人困马乏,兵士们三三两两地瘫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啃着干粮。

朱启明翻身下马,装作闲逛,溜溜达达地就朝着后勤营的方向走去,目标明确——正是那辆有“狗洞”的粮车。

还没等他走近,一阵不成调的小声哼唱就顺着风飘了过来,中间还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嘀咕。

“……线膛……倍径……这装药量要是再加三钱……”

朱启明嘴角一勾,给身后的亲兵使了个眼色。

两人放轻脚步,猛地一下,掀开了那辆粮车车尾的篷布——

好家伙!

张家玉这小子!

他压根就没藏!

此刻正大喇喇地躺在车底的阴凉处,翘着二郎腿,一手枕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拿着根小树枝,正对着车底板上刻画的简易图样比比划划,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推演什么阵法!

脸上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非但不显狼狈,反而衬得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更亮了!

身上套着件不知从哪儿顺来的最小号杂役服,居然还挺合身。

“屋顶”突然被掀开,张家玉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树枝都掉了。

可当他看清来人是朱启明时,脸上的惊慌一闪而过,随即竟咧开嘴,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哟!将军您亲自来查‘耗子洞’啊?”

他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嬉皮笑脸地继续掰扯。

“学生……哦不,小的正帮您验算这粮车底板够不够结实呢!”

朱启明心里早就乐翻了天,脸上却绷得跟铁板似的,一把就将这小子从车底下薅了出来。

“张小爷,挺悠闲啊?李若文那铁门闩,看来是闩不住你这颗想上天的心?”

张家玉被薅得一个趔趄,却浑不在意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脖子一梗。

“李叔那门闩结实着呢!是学生我……钻地缝的本事又精进了!”

他眼珠一转,居然还引经据典。

“将军您不是常说,兵者,诡道也嘛!我这叫……‘暗度陈仓’,前来投军!”

“投军?”

朱启明冷笑一声,声音里像是淬了冰。

“校场狂言,擅离职守,还敢钻我辎重车底?数罪并罚,够砍你三回脑袋了!”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张家玉早吓尿了。

可他偏偏不怕朱启明,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劲儿又上来了。

他小脸一扬,梗着脖子喊道:“砍就砍!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总比在镇子里当个酸秀才,天天听我爹念叨‘之乎者也’强!”

他往前凑了一步,眼睛亮得惊人。

“将军您要杀要剐随便,但死之前,能不能让我看看咱们的火炮怎么上船?就一眼,行不行?”

朱启明差点被这小混蛋给气笑了,心里的满意又多了几分。

想得美!

他心里骂了一句,嘴上却愈发冰冷。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小子不是精力旺盛吗?不是想学打仗吗?行!本将军成全你!”

他转头,对一名亲信低声吩咐。

“立刻快马给镇里的李大人递话:‘贵公子顽劣,擅闯军营,罪不容赦!然念其年幼无知,死罪暂免,发配军中充作苦役,以观后效!另,令其父恪尽职守,若启明镇有半分差池,数罪并罚!’”

那亲信领命而去。

朱启明这才转回身,提高了嗓门,对着周围竖起耳朵看热闹的后勤营兵士们大声吼道:

“都给老子听着!”

“这小子,张家玉!屡犯军规,胆大包天!”

“从今日起,发配后勤营,充作苦役!”

“专干三样:搬最重的粮!刷最臭的马桶!跟着测绘队跑断腿!”

周围的兵士们一听,顿时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

张家玉的小脸瞬间皱成了一只苦瓜。

朱启明却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上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锐利地说道:

“晚上,滚到我帐外候着!”

“把《纪效新书》第一卷抄十遍!抄不完,明天马桶加倍!”

“抄得好……本将军要是心情好,或许能给你讲讲‘火炮上船’的门道。”

一听到“刷马桶”,张家玉感觉天都塌了。

可一听到“火炮上船”,他的眼睛“唰”的一下,亮得跟两盏探照灯似的!

什么苦啊累啊,瞬间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猛地一挺胸,学着老兵的样子,“啪”地敬了个不甚标准的军礼,昂首挺胸,声音洪亮,还带着一丝刻意讨好的谄媚。

“得令!将军!”

“保证把马桶刷得能当镜子照!粮袋子扛得比骡子稳!腿跑得比驿马快!”

“少耍贫嘴!”

朱启明哼了一声,随手把一个沉重的工具包丢了过去。

“现在,扛着这个,去帮王翠娥姑姑搬火药箱!”

“她要是来我这儿告状,说你偷懒耍滑……今晚《纪效新书》抄二十遍!”

“啊?!”

张家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王……王大姐?!”

他那表情,比刚才听到要刷马桶时还精彩一百倍。

谁不知道,整个启明镇,王翠娥那张嘴,比将军手里的火铳还厉害!

但他也只垮了一秒钟。

少年人那股不服输的劲儿立刻占了上风,他咬咬牙,一把扛起那差点把他带个趔趄的工具包,嘴里还给自己打气。

“怕个球!小爷我皮实耐造,啥场面没见过,还怕个姑奶奶不成?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