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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山,顺德,李家大宅。

“啪!”

一只上好的景德镇青花瓷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李侍问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他面前,管家正战战兢兢地汇报着从南雄传来的坏消息。

“废物!一群废物!”李侍问怒吼。

吴扒皮失踪,沙场停工,工人四散!这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砸得他头晕眼花。

那沙场可不只是沙场,那是他打通官府关节、巴结各路神仙的聚宝盆!如今一停,断的不仅是银子,更是人脉!

“备马!老子要亲自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的钱袋子!”

……

快马加鞭,数日奔波,李侍问带着几名精悍家丁,终于赶到了保昌县地界。

可越靠近沙场,他心里越是发毛。

太安静了。

往日里喧嚣嘈杂的沙场,此刻竟井然有序。江滩上,工人们在埋头苦干,动作麻利,效率高得吓人。

沙场四周,多了不少手持长矛、腰挎利刃的精壮汉子在来回巡视。

这些人目光锐利,站姿挺拔,绝非寻常护院。

李侍问心头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站住!干什么的?”

他刚想骑马冲进沙场,就被两名巡逻汉子拦下,长矛交叉,寒光闪闪。

李侍问怒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老子是这沙场的东家,李侍问!”

那汉子面无表情,语气客气却不容置疑:“原来是李老爷。我家大人有令,沙场重地,闲人免进。”

“闲人?!”李侍问气得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这是我的产业!你们家大人又是哪个裤裆里钻出来的东西?!”

汉子眼神一冷,但依旧保持着克制:“李老爷,还请慎言。我家大人正在处理要务,您若想见,需在此等候通传。”

看着对方那冷冰冰的眼神,和身后那些纪律严明、煞气腾升的护卫,李侍问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被彻底地,排除在了自己的产业之外。

……

半个时辰后,李侍问被“请”到了保昌县的锦衣卫百户所。

一进门,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接待他的是一个身着便服,面容冷峻的青年。

“在下李若链,见过李老爷。”

李侍问压着火气,开门见山:“我的人呢?我的管事吴扒皮呢?”

李若链亲自为他倒了杯茶,不急不缓地说道:“李老爷稍安勿躁。令管事吴先生……不幸遇害了。”

“什么?!”李侍问大惊,“死了?怎么死的?”

“前几日,沙场遭了匪患,是盘踞在黑风洞的铁刀会余孽所为。吴管事不幸,落入匪手。”

李若链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幸得我家大人路过此地,及时出手,荡平了匪巢,才保住了沙场基业。”

李侍问心中疑窦丛生:“你家大人?哪位大人?现在沙场是谁说了算?”

李若链只是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家大人,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寻常棉布衣衫的年轻人,缓步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扛着巨斧的铁塔壮汉,和一个手按刀柄、眼神锐利如鹰的男子。

年轻人明明没什么官威架子,可他一出现,整个厅堂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扫过来,让见惯了大场面的李侍问,竟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想必这位,就是李侍问,李老爷了。”

朱启明自顾自地在主位坐下,淡淡开口。

李侍问下意识地站起身,又觉得不妥,僵在原地。

“阁下……便是那位出手相助的‘大人’?”

“不敢当。”朱启明摆摆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直插要害。

“李老爷,令管事吴某,被黑风洞的匪徒绑架,索要巨额赎金。匪徒凶残,未得满足,便将吴管事残忍杀害了。”

“本官恰在附近公干,闻讯后,已率部将黑风洞匪巢一举荡平,格杀匪首及其党羽数十人,算是为吴管事报了仇。”

说着,陆文昭上前一步,将一个包裹扔在地上。

包裹散开,滚出几件带着血迹的兵器和铁刀会的腰牌。

李侍问眼皮一跳。

朱启明仿佛没看到他的惊愕:“在清理匪巢时,我等发现了一样东西。”

他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份文书。

那文书纸张有些褶皱,上面还沾着几点暗褐色的血迹。

“这是吴管事临死前,拼死留下的。”

朱启明将文书推到李侍问面前。

“吴管事深明大义,恐沙场落入匪徒或宵小之手,情急之下,便立下此据,授权本官‘代管’沙场,恢复生产,以待东家前来。”

朱启明看着李侍问那张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的脸,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感佩”。

“此乃权宜之计,亦可见吴管事对李老爷您,当真是一片忠心啊。”

“本官感其忠义,不忍其心血荒废,故勉为其难,暂行接管,维持局面至今。总算,是把这摊子给你保住了。”

李侍问死死盯着那份“沙场代管授权书”,以及上面那个清晰无比,还带着血污的指印。

他只觉得喉咙发干,浑身冰冷。

什么狗屁忠心!什么权宜之计!

这他娘的,是鸠占鹊巢啊!

李侍问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份薄薄的,却重如泰山的文书。

他认得,那是吴扒皮的手印,只是这文书上的内容,让他心惊肉跳

!这等于把沙场的控制权,彻底拱手让给了眼前这个来历不明、手段狠辣的“大人”。

他根本不信吴扒皮会自愿签这种东西!

强压下翻腾的怒火,李侍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大人高义,救我沙场于水火,李某感激不尽!”

他话锋一转,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只是……这授权书……吴管事当时身陷匪窟,饱受折磨,神志是否清醒?此等授权,是否……合乎规矩?”

“再者,沙场乃是我李家私产,这等大事,按理说,是否也需李某这个东家在场才可作数……”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却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

“铁刀会?我听闻此匪帮早已被官府剿灭,怎会死灰复燃?还如此精准地就绑了我这沙场的管事?大人可知,这其中……是否有何不为人知的隐情?”

话音未落,李若链冰冷的目光便扫了过来。

“李老爷是怀疑我家大人伪造文书?还是怀疑我等剿匪之功?”

王大力在旁边“哼”了一声,扛在肩上的巨斧微微一晃,斧刃在厅堂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刺眼的寒芒。

李侍问心头一跳,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朱启明却淡然地摆了摆手,仿佛在制止手下的无礼,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

“李老爷多虑了。”

“铁刀会余孽狡诈,潜藏深山,伺机作乱,此乃事实。匪首二当家的尸首,如今就在县衙停尸房,李老爷若有兴趣,随时可以去查验。”

朱启明顿了顿,目光中透出一丝“怜悯”。

“至于吴管事的神志……李老爷,你该庆幸自己没看到他当时的样子。鞭笞、烙刑、灌辣椒水……匪徒无所不用其极。”

“人在绝境之中,为保主家产业不落入匪手,做出一些非常的举动,情有可原。本官看来,这恰恰是吴管事的忠义之举。”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说出了一句让李侍问心彻底沉入谷底的话。

“哦,对了,这份授权书,作为此次剿匪案的重要物证和善后凭据,保昌县衙那边,已经做了备案。”

李侍问的脸彻底白了。

备案?

这他娘的就是说,这事已经成了官府认定的“事实”!

他就算喊冤,也成了无理取闹!

朱启明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脸色,知道火候到了,悠悠地抛出了最后一根稻草。

“李老爷,你从佛山赶来,一路辛苦。想必还不知道,沙场停工这些天,佛山那边催要石英砂的急函,怕是已经在路上了吧?”

“若再延误下去,几家大窑厂问责、赔偿银子还是小事。”

朱启明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

“坏了李老爷您在佛山的信誉,断了您好不容易打通的官面上的关系……那,可就是大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