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那双经过“进化”之后愈发深邃的眼眸,如同最高精度的扫描仪,仔细地审视着地面上那些杂乱无章的脚印。他指着其中几道虽然同样混乱,但整体方向却异常一致的拖拽痕迹和车轮印,声音平静,但却充满了逻辑和理性。
“这些痕迹,虽然很乱,但它们最终指向的方向,都是……西方。”
孙德胜和杨光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夕阳的余晖下,一条早已被废弃的、通往城市西侧郊区的国道,如同巨龙般,蜿蜒地,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你的意思是……”孙德胜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没错。”陈默缓缓地,站起身。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沉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如同猎人锁定猎物般的强大自信!
“我们……追上去!”
命令下达,特战营的战士们没有任何犹豫。在将商场内所有能带走的物资迅速打包,并由后勤连的战士们用最快的速度装上那辆运输卡车之后,这支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的“幽灵骑兵”,再次跨上了他们崭新的“战马”。近百辆山地自行车,如同离弦的箭矢,卷起一阵尘土,沿着那条被陈默所指明的、充满了未知与希望的道路,义无反顾地,追了上去!
车轮滚滚,尘土飞扬。夕阳将这支队伍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荒芜的废土之上,投下一片充满了肃杀之气和坚定信念的剪影。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简单的物资搜集,而是……追踪!去揭开那群神秘失踪的尸潮背后,所隐藏的、关乎另一批幸存者生死的秘密。
战士们蹬踏踏板的频率,比来时更加的迅猛。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他们知道,时间就是生命。他们晚到一分钟,那批未知的幸存者,就多一分被尸潮彻底淹没的危险。
在吴兴邦这个“本地通”的精准指引下,他们巧妙地避开了一些被废弃车辆彻底堵死的路段,穿行在早已荒废的田埂和乡间小道之上。大约又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急行军,当太阳的最后一缕余晖即将被地平线彻底吞噬,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天鹅绒,无声地笼罩下来时,一座在末世前充满了欢声笑语,此刻却散发着死亡与腐朽气息的巨大建筑群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尽头。
那是一片占地广阔,早已被废弃的、名为“极乐园”的大型游乐场。
还未等他们靠近,一股浓烈到近乎实质的、混合了血腥与腐败的恶臭,便如同无形的潮水,迎面扑来!紧接着,那如同山崩海啸般的、由成千上万具腐烂喉管共同震动所发出的嘶哑咆哮,便如同最沉重的战鼓,狠狠地,擂动在在场每一个战士的心坎之上!
“我滴个乖乖……”孙德胜看着眼前那几乎要将整个游乐场都彻底填满的、黑压压的、望不到边际的感染者尸潮,他那张略显沧桑的国字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深深的震撼,“咱们……这是寻找到真相了?可这里的感染者可比商场那边多多了呀!”
他们终于明白了。商场里那些消失的感染者,并非是凭空蒸发了,而是……都被吸引到了这里!
就在众人因为眼前这如同炼狱般的景象而感到头皮发麻时,一名眼尖的特战营战士,突然指着游乐场的中心区域,发出一声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呼:“连长!总指挥!你们快看那里!!”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在游乐场的正中央,那座早已停止了运转的、巨大的过山车那高耸入云的、锈迹斑斑的钢铁轨道之上,竟然……竟然影影绰绰地,趴着二十几道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狼狈不堪的身影!
他们如同被困在孤岛之上的难民,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当他们看到陈默这支如同天降神兵般的队伍时,那双早已被绝望所占据的、空洞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看到了救世主般的狂喜!他们开始拼命地,向着陈默他们这个方向挥舞着手臂,嘴里似乎还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什么。
然而,他们的声音,早已被下方那数以千计的、如同灰色海洋般的恐怖尸潮的咆哮所彻底淹没。即便是陈默那经过了“进化”,早已远超常人的敏锐听觉,也只能勉强地,捕捉到几个充满了绝望的、断断续续的音节——“救……救命……”。
“妈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孙德胜一拍大腿,他现在是彻底明白了!肯定是这帮倒霉蛋在逃亡的过程中,无意间将商场那边的尸潮给引了过来!然后被逼得走投无路,才逃上了那个过山车的轨道上去的!
“怎么办?”杨光那张总是如同冰山般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凝重。他惜字如金地,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人,是肯定要救的。但是,怎么救?
下面那黑压压的尸潮,数量至少有数千之巨!以他们这不到百人的兵力,贸然冲进去,别说是救人了,恐怕连自己,都得被那无穷无尽的怪物,给撕成碎片!
孙德胜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却依旧想不出任何有效的破局之法。他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却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年轻人——陈默。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那如同炼狱般的景象,那双深邃得如同星空般的眼眸中,闪烁着如同超级计算机般高速运转的、冰冷而又充满了逻辑的光芒。
片刻之后,他缓缓地,抬起了头。他的声音平静,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陈默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的清晰和有力,“我们……先撤!”
“撤?!”孙德胜愣了一下,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陈默点了点头,“我们现在的弹药和能源,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消耗了大半。而且,我们对这片区域的地形一无所知。贸然发动攻击,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们必须立刻返回李庄乡!补充弹药和能源!携带足够多的便携式太阳能发电设备!然后,再在这附近,寻找一个地势较高,视野开阔,且易守难攻的制高点!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对那些被困的幸存者,进行最有效的……远程火力支援!”
陈默指了指游乐场旁边,一栋同样高达七八层的、看起来是作为游乐场配套酒店的废弃建筑,沉声说道:“那里,就是一个绝佳的临时阵地!”
听完陈默这番条理清晰、逻辑缜密的分析,孙德胜和杨光两人,在经过了短暂的权衡之后,都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们知道,陈默的这个决定,虽然看起来有些“冷酷”,但却是眼下最理智,也最正确的选择。
“好!就按你说的办!”孙德胜一挥手,“全体都有!立刻返回李庄乡!!”
……
与此同时,在离地数十米之高,在凛冽的寒风中微微颤抖的过山车轨道之上。
“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救我们……为什么?!”
一个名叫小马的年轻人,看着远处那支刚刚才给他们带来了无限希望的“幽灵骑兵”,在短暂的停留之后,竟然……竟然毫不犹豫地,调转了车头,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缓缓地,远去了。他那颗刚刚才因为看到希望而狂跳不止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地,无情地,击碎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巨大绝望,如同最刺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一软,那只本还死死地抓着冰冷轨道的、早已被冻得是僵硬不堪的手,竟然……不受控制地,松开了!
整个人,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着下方那片张着血盆大口的、充满了死亡与腐朽气息的灰色海洋,坠落了下去!
“小马!!”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只布满了老茧和伤疤的、如同铁钳般有力的大手,闪电般地,从他的身后伸出,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郑义,这个幸存者小队的领头人,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急!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个几乎已经放弃了求生意志的年轻人,硬生生地,从死亡的悬崖边上,给拉了回来!
“你他娘的疯了吗?!想死?!”郑义发出一声怒吼,他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小马那张因为绝望而变得毫无血色的脸上!
小马被他这一巴掌给彻底打懵了。他呆呆地看着郑义,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缓缓地,流下了两行滚烫的泪水。
“郑……郑大哥……他们……他们走了……他们不救我们了……”
“谁说他们不救我们了?!”郑义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也感到了一阵酸楚。但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他是这支队伍最后的希望。
“你小子,用你那被屎糊住了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郑义的声音沙哑,但却异常的沉稳,“下面是什么?!是几千头吃人的怪物!他们那百十来号人,就算装备再好,冲进来跟送死有什么区别?!他们不是不救我们!他们是……回去叫人了!懂吗?!”
听到郑义的这番解释,小马那颗早已被绝望所占据的心,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火苗。他知道,郑大哥说的对。是自己……太着急了。
但是……
“可是……郑大哥……”小马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我们……我们剩下的食物和水,省着点吃,最多……最多也就能再撑两天了啊!”
郑义沉默了。他看着身边那些同样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同伴,又看了看远处那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的车队,他那颗总是充满了坚韧的心,也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深深的无力。
他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撑到,救援到来的那一刻。
……
另一边,陈默一行人,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了李庄乡。
孙德胜甚至都来不及喘口气,便直接冲进了临时指挥部,找到了那个负责留守的班长刘建峰。
“建峰!咱们据点现在,还有多少弹药和能源储备?!”
刘建峰被孙德胜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了焦急的询问搞得一愣,但他还是立刻回答道:“报告连长!弹药储备充足!能源匣的话,除了咱们现在每人身上携带的三块之外,仓库里……还能再凑出两块备用的!再加上咱们带来的那几台便携式太阳能发电设备,只要有太阳,咱们的能源……就基本可以说是源源不断了!”
听到这个消息,孙德胜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彻底地,沉甸甸地落回了胸腔!他知道,有了这些,他们……就有底气,去跟那群怪物,打一场真正的、硬碰硬的消耗战了!
他刚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陈默和杨光,却看到,院子里,陈默正指挥着一群后勤连的战士们,叮叮当当地,在那些崭新的山地自行车上,忙碌着。
他好奇地走上前,只见战士们正在每一辆山地自行车的后轮之上,加装一个简易的、但却异常坚固的……后车架!
“陈默,你小子……又在鼓捣什么玩意儿?”孙德胜不解地问道。
陈默抬起头,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沉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孙连长,”陈默的声音,充满了强大的逻辑和自信,“救人,可不仅仅是把他们从怪物堆里拉出来那么简单。咱们……还得考虑,怎么把他们,安全地,带回来。”
孙德生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看着那些正在被迅速加装的自行车后座,又想了想过山车轨道之上那二十几个早已精疲力尽的幸存者……
他那张总是充满了军人坚毅和爽朗的国字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敬佩和……一丝自愧不如的苦涩笑容。
他知道,在这个末世里,自己或许是一个合格的、勇猛的将军。
但陈默,却是那个……真正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帅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