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乍起,御花园已隐现新绿,百花初绽,却掩不住深宫将至的风暴。
中宫书阁,一封尘封数年的旧信,被郑重地放在沈婉宁面前。
“娘娘,这便是绣影藏于尚服局锦囊底层的信件。”阿絮轻声道,“乃她在临死前冒险翻出的唯一物证。”
沈婉宁展开信纸,只见字迹遒劲,虽稍显陈旧,却笔力沉稳,似书于十余年前:
“吾虽远征塞北,心却常忆都中。昔年之约,尔不可忘。
宫中既得其女,他日登基,可还我一诺。待吾归日,愿见北军封王之册,封妻荫子之恩。
——定北侯·贺旻”
沈婉宁目光微震,指尖不由一紧。
“宫中既得其女”?
这几个字,便是整封信的关键。
“她,是指谁?”阿絮轻声问。
沈婉宁合起信纸,语气冷沉如铁:“若我没猜错,此‘其女’,便是太后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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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先帝尚未登基,太后仍为侧妃。
而定北侯贺旻,正是彼时镇守边疆、拥兵十万的实权老将。朝中传闻,他曾为稳固地位,献金百万于内廷,以资“太后”之进阶。
而这一封信,便佐证了那桩“献女入宫,以求封王”的密谋。
“她不是皇室嫡女出身。”沈婉宁轻声道,“她是贺旻之女,送入宫中,以美色取宠。”
“而先帝封她为后,确是先成北疆兵权,后有凤印加身。”
“她如今之地位,根基便在这场旧谋上。”
白清辞缓步而入,听罢低声道:
“若此信曝光,太后将身败名裂,贺旻一系亦难保。”
“但娘娘,若贸然上呈圣上,未得其信任,只怕此事反而伤及自身。”
沈婉宁沉吟片刻,终轻声道:
“我不求立刻揭她旧谋,但必须在她动手之前,让皇上心生戒备。”
“此信,不上奏,但我要让皇上知晓——她手握秘密,未曾交明。”
“我要借此,牵住她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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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御书房。
沈婉宁奉茶入殿,神色温婉,行礼之后,轻声道:
“陛下近日烦心宫中旧事,臣妾亦忧心难宁。”
“近日偶得一件旧物,是昔日贵妃属下遗落于尚服局之物。”
她自袖中取出一枚锦囊,并未直呈,而是放在御案一侧:
“臣妾未敢擅拆。若其中有涉密信物,请陛下自行裁断。”
皇帝皱眉,打开锦囊,只见其内藏着两页薄纸,一为密信,一为诏封册录副本残页。
他看完后神情大变,久久无言。
“你……你从何得来此信?”
沈婉宁垂眸:“臣妾无意刺探先朝旧事,唯因绣影死前曾求援,故派人于其居处翻查,意外所得。”
“臣妾已将原件封存,仅留副本,未曾广传。”
皇帝眸色沉沉,缓缓将信纸合起:“此事,朕自会查。”
沈婉宁知他已动疑,遂并未多言,只行礼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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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皇帝密召内阁首辅与绣衣司司正,低声道:
“查贺旻昔年与太后往来是否真有私交。”
“尤其十六年前,先帝南巡,朝中政令为何突变,太后为何被急封为后。”
“从未披露过的档案、老案,统统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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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内阁送来密报:
“当年之所以急封当今太后为后,并非因皇室嫡系传承,而是定北侯突自边疆调兵回朝,言‘不得封其人,北疆安危难保’。”
“朝臣震惊,先帝震怒,然摄政王力劝:‘以一妃换十万兵’。”
“三日后,敕封太后,定北侯复兵权归北境。”
皇帝看罢,只觉心头如冰。
“以美色入宫,以兵权为筹。”
“先帝的皇后,不是天命所归,而是交换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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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夜,皇帝召见太后。
寿康宫内,母子二人对坐良久。
太后依旧雍容不失礼仪,仿佛不知风暴将至。
“母后,”皇帝淡淡开口,“贺旻之事,朕已有耳闻。”
太后神情微凝,面色不变:“哀家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皇帝缓缓将那封信取出,放于案上:
“朕只问一句,当年您入宫,是否有求于人?是否与定北侯有旧?”
太后终于低头,轻叹一声:“你……还是查到了。”
她抬眸,目光不见慌乱,反而多了几分威严与苍凉:
“本宫出身贺氏,是事实。”
“昔年为稳朝局,定北侯托哀家入宫。先帝知之,也默许。”
“你父皇虽宠我,却从未真信我。为保你登位,哀家不得不争、不得不斗。”
“你以为凤印与母仪天下,是谁赐予?是哀家,拼了命争来的。”
皇帝久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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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之外,沈婉宁立于高阶之上,遥望寿康宫灯火。
白清辞低声道:“你知道他今日会问太后?”
沈婉宁轻轻点头:“他是皇帝,他若不问,就永远做不了‘真正的皇帝’。”
“太后养虎为患太久,是时候收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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