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带我去哪儿?”
商芜偏头,看坐在主驾驶上的陆让。
印象里,他们几乎没有过不谈商家案,不谈工作的单独相处过。
陆让踩下油门,目视前方:“我家。”
闻言,商芜眨了眨眼,想到他书房里的那个相框。
她望向窗外,坐在飞驰的雷萨克斯里,一路沿途欣赏临城的冬色。
等快到陆让家,商芜才道:“沈眠……拍了点照片,我们的,姿势有点暧昧。”
陆让一顿。
商芜轻咳一声,睨他:“你怎么不发表意见?”
陆让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淡淡道:“你就是怕这个会让我名声受损?”
商芜抿抿唇,“对。”
“你情绪不好,也是怕连累我?”陆让问。
商芜垂下眼皮:“嗯。”
陆让微微勾唇。
他换了肃然的口吻:“那你确实要为此负全责。”
商芜一怔。
车停在家门口。
陆让拿起后车座的大衣:“下车吧。”
商芜刚下来,陆让便绕过来,将大衣披在她身上。
商芜身上落了温暖厚实的大衣,心中微动,跟着他进屋。
“你先坐一会,喝咖啡还是茶?吃水果吗?”
下一秒,陆让打开冰箱,空空如也。
他合上,不太自然地看着商芜。
“抱歉,没东西招待你。”
商芜笑笑:“咖啡就好。”
空冰箱和家里极简洁的家具,非常符合她对陆让的刻板印象。
她靠在沙发上,拥着毛毯,看陆让走来走去的捣鼓咖啡。
奇怪。
明明没做什么,只是从自己家来到陆让家坐一坐,她莫名没有那些坏情绪缠身了。
商芜接过陆让递过来的咖啡。
热腾腾的,闻起来非常香。
“你带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尝尝你家的咖啡吗?”
陆让将桌上的文件打开,递过去。
“看看这个。”
商芜接过来,看到王礼章放大的脸,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继续往下翻,是王礼章当年真实的伤情报告。
“你为了不惊动周言词,没让王礼章找出来揭穿他,导致你哥只能减刑到半年后出来。”
“但这份文件不需要王礼章出来告发周言词,你想什么时候递交法院上诉?很快你哥就能出来。”
陆让沉吟:“明天就去上诉吧,快到一周,慢则一个月,正好是你解决完周言词的时候。”
商芜慢慢翻看,心情越来越复杂。
这些伤情报告,应该是当年医院给王礼章检查之后留下来的。
但赵毅新那帮人提供假证,把伤情报告换成了最严重的结果。
这份报告,应该早就已经没了。
商芜惊讶问:“你是怎么拿到这份报告的?已经过去整整三年,周言词那帮人早就应该销毁了。”
陆让喝了口咖啡:“医院后会第一时间归档在数据库,他们就算把报告替换,档案室里封存的那些,他们也没办法找到。”
商芜仰头望着他,很难描述自己是什么心情。
就好像心头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陆让轻描淡写说的话,背地里不知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努力。
档案室。
她当然知道。
当初替哥哥翻案的时候,她曾怀疑过,不信王礼章真的被哥哥打成生育功能障碍。
周言词特地安排医院当着她的面做二次检测,结果还是功能障碍,证明哥哥就是把人打致伤残。
那时她怎么也想不到,王礼章本就有不孕不育症。
第一次伤情鉴定被替换,真正的记录也归档在资料库。
三年了,资料库里的档案越来越多,王礼章删除医疗记录,这份伤情记录也成了无名氏,在医院系统里搜索不到。
唯一的办法,就是人进档案室去找。
是陆让从海量的几十万病人资料里,一份一份去看去挑,直到把王礼章的档案找到。
商芜捧着文件,只觉重若千钧,压得她双手开始颤抖。
她呼出口气,轻声问:“你找了多久?”
“不久,也就两周,每天下班我会去档案室找几个小时。”陆让看着她。
商芜突然想到他消失的那几天,情绪不好仿佛遭受重创的几天。
“你…前几天你也在帮我找?”
陆让看着她:“对。”
商芜忽然有些难受,心里酸酸涨涨的。
她很长一段时间对陆让的评价,都是一个怕麻烦的主。
可就是这样的他,为了帮她哥哥无罪释放,连自己过得艰难的时候都在想着她,帮着她。
商芜抬眼和陆让对视。
陆让的眼睛很好看,脸也生得很俊朗,可能是天生不爱笑的缘故,经常让人忽略他的容貌,只剩下一个冷傲严肃的印象。
实际上,他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耀眼。
陆让走近,将她手中快掉下来的文件收好。
“不用怕,就算照片曝光,也不会给我带来麻烦,现在你情绪好点了吗?”
商芜浑身都放松下来,点头,眼里盛满盈盈笑意。
“好多了。”
她将咖啡喝得一滴不剩,站起来伸个懒腰,“我该回去了。”
陆让眼底似有几分光亮划过,顿了顿才侧过身:“我送你。”
商芜刚要出去,冷不丁看到门外不远处站着个人,正在路灯下朝这边看过来,一身黑衣,眼神直勾勾的,
这场面实在太诡异,她倒抽了口气:“陆让……有人!”
陆让扭头看去,脸色也变了。
在他走出去时,那人转身隐入黑暗中。
陆让缓缓蹙眉。
商芜走到门口,已经看不到人了。
她心脏怦怦乱跳:“是谁在监视我?或者在监视你?看着有点眼熟,不会又是那个千珏吧?”
陆让忍不住说:“嗯,他是来找我的,不会伤害你,别怕。”
商芜点点头,拢紧身上的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是赵毅新给她打的。
商芜立刻接通:“喂,情况怎么样?”
“他们说了好多,录音传你邮箱了。”
赵毅新小心翼翼道:“我算是协助翻案,戴罪立功吧?”
商芜轻嗤,翻出邮箱里的录音,直接传送到陆让手机上,让他发给督察院院长。
这件事,督察院私底下暗查,比她自己搜集证据省事多了。
她淡淡道:“放心,只要你不透露出去,最后肯定从轻发落。”
挂断电话,商芜缓缓呼出一口气。
陆让问:“你不听听录音里是什么吗?”
“不听。”
商芜脸色微变,不想再听到他们这些人如何恶毒地筹谋侵吞商家的事。
看出她很抗拒接触这些事,陆让也没说什么,把文件递给她,出门开车。
商芜被他送回家后,站在原地目送那辆车离开。
她裹紧大衣,抱住文件正要去开门进家,肩头猛地被人拍了下。
商芜对上一双死鱼眼,吓得心口微滞。
“怎么是你?”
千珏紧盯着她,冷冷道:“你接近少爷,勾引他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给商家翻案?很快这个案子就可以重见天日了,到那个时候,请你别再纠缠他,”
冷不丁听到这番话,商芜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别跟着我,在这样我就打电话通知陆让了。”
千珏不理会她,自顾自道:“少爷为了拿到督察院院长的人脉,已经答应我们先生,等这件案子办完,他不再做律师,回去继承家族生意,找人结婚。”
“结婚人选他也已经挑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富家千金,坐拥上市公司,聪明美貌有才,不是你能比的。”
商芜怔了下。
千珏轻哼一声:“你这样跟过周家少爷,又来勾搭我们少爷的,先生最是看不上。”
他说完就走了。
商芜站在原地,陡然想起陆让说过,家里催婚催得厉害。
想起陆让说,能惊动督查院长,是他用一样东西换的。
是他律师的事业,以及婚姻吗?
陆让他真的挑好了结婚对象?
商芜心中复杂,想了很久,忍不住拿出手机,在网上搜。
临城能坐拥上司公司的女老板并不多。
再加上聪明漂亮,年轻的富家千金这些条件……
商芜指尖一抖。
只剩下两个人。
她大学时候认识的好朋友汤雪莉。
还有一直同她不对付的苏婷婷。
很久以前苏婷婷当众嘲讽她,陆让出来提醒过让她别冲动。
他知道苏婷婷的为人,应当不会选这种富人。
那就只剩下汤雪莉了……
商芜捏紧手机,情绪在冷风中被吹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