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霞咬着嘴唇,轻轻地将受伤的腿挪到床边,脚尖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地面。
一阵疼痛从脚踝处传来,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眼前似乎闪过一阵白光。
但她强忍着疼痛,颤抖着手撑住床沿,借力缓缓站了起来。
她试探着走了两步,每一步都有点吃力,但她依然咬紧牙关坚持着。
还好,疼痛在可忍受的范围内。
她慢慢地蹲下身,用手轻轻地把脚底的灰尘抚干净,然后摸索着找到自己的鞋子,一点一点地套上,系好鞋带。
做完这一切,她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事物似乎都模糊了起来。
她扶着墙壁,挪动着步子,慢慢地走到房间角落一张硬邦邦的木凳子上,无力地坐了下去,决定今晚就和衣坐在凳子上将就一夜。
马满圈用毛巾胡乱地搓了搓脚,粗糙的毛巾摩擦着脚底的老茧,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端起水盆,走到屋外,一股凉飕飕的晚风吹来,让他打了个哆嗦。
他把盆里的水泼向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水花四溅,在月光下泛起点点银光。
转身回屋时,他无意间瞥见小霞竟然坐在房间角落的凳子上,瘦弱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单薄。
马满圈心里一惊,刘医生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语顿时回荡在他的耳边:一定不能让小霞下地,千万不能让她下地啊!
他赶紧放下水盆,几步冲到小霞身边,由于走得太急,他还差点撞到了一旁的桌子。
他顾不上这些, 用手掌使劲拍了拍炕沿,语气急促地说道:\"姐,快上来,你不能下地。\"
小霞轻轻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你睡吧,我坐会儿就睡。\"
说着,她将身体紧紧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试图寻找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但粗糙的墙壁硌得她后背生疼。
马满圈见小霞不肯上来,以为她是怕冷,憨厚地说道:\"姐,你冷不冷?要不我把被子给你拿过来?\"
小霞再次摇摇头,心头却泛起一阵苦涩。
她知道自己不能上床,与其让马满圈担心,不如找个借口把他支开。
她想起了那个行李包,那里还装着小英姐留给自己的红围巾。
天人永隔,今生那条红围巾就是小英姐留下的唯一念想了。
她暗暗祈祷,希望杨翠花别粗心大意,把自己那条珍贵的红围巾给弄坏了,那条红围巾可是她为数不多的漂亮物件,承载着她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马满圈那张憨厚朴实的脸上。
昏暗的灯光下,她看不清马满圈的表情,但她能感受到马满圈眼神里的关切,她轻轻地开口说道:
\"不用,我不冷,你去找你娘把姐姐的红围巾拿来,你就说姐姐戴红围巾好看,你喜欢看。记住了吗?\"
马满圈重复了一遍小霞的话,说,记住了。
小霞说:\"去吧,快去,别让你娘等急了。\"
马满圈挠了挠后脑勺,揣着一肚子疑惑走出房门。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前院。
\"娘!\"马满圈喊了一声。
杨翠花闻声抬头,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儿子,咋了?\"
马满圈支支吾吾地说:\"没…你还没洗呢,姐…姐让俺来找你拿个东西。\"
\"啥东西?\"杨翠花放下手中的衣服,好奇地问道。
\"红…红围巾。\"
\"红围巾?为什么?\"杨翠花愣了一下。
马满圈说:“我觉得姐姐围着那个好看,我想看。”
杨翠花笑了:\"在俺屋里柜子里放着呢,你等等,俺去给你拿。\"
杨翠花说着起身进了里屋,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红色绒线围巾走了出来。
\"给!\"杨翠花把红围巾递给马满圈。
马满圈双手接过红围巾,入手的触感柔软顺滑,拿着红围巾风也似的跑回了北炕屋。
这小子还真快。
小霞接过围巾,背向马满圈,小心地把它塞在衣服最里层。
这么珍贵的东西,别弄丢了。
马满圈掀开被子的一角,躺了上去。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响起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这马满圈睡得倒是挺香,可自己怎么办呢?
这长夜漫漫,难道真的要在这硬邦邦的凳子上坐一宿?
小霞正想着,突然,马满圈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梦话:\"姐,别走……\"
小霞的心头一颤,一股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偷偷地看了马满圈一眼,只见他睡得正香,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就在这时,马满圈突然又翻了个身,一只手胡乱地挥舞着,嘴里喊着:“你变成鬼了,走开走开,别过来……”
小霞心里一顿:莫不是他梦中见到了他的金砖婆娘?
看向大开着的寝室门,小霞竟然生出一阵凉意。
小霞独自坐在北炕屋的板凳上,冰冷坚硬的木板让她感到阵阵寒意,仿佛这寒意能渗透进她的骨子里。
她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心中忐忑不安,一种莫名的孤独感将她紧紧包围。
马满圈梦呓中对\"金砖婆娘\"的恐惧,让她对这个陌生的环境更加不安。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能任由思绪在黑暗中飘荡,像窗外那些被夜风吹动的树枝一样,摇摆不定。
屋内,昏暗的煤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墙上投射出摇曳的影子。
炕上,马满圈裹着厚厚的棉被,睡得正香,不时发出几声呓语。
小霞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落在对面墙上那张褪色的年画上,画中的胖娃娃咧着嘴笑,与她此刻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时,杨翠花端着个痰盂走了进来。
她看到小霞竟然还坐在板凳上,不禁问道:\"傻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怎么不上炕睡?\"
\"我……\"小霞有些难以启齿,\"我以前听说你们北方人全家都睡在一张床上,我,我不好意思……\"
杨翠花听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傻孩子,谁告诉你的?我们家的屋子宽敞得很,不会一家老小挤在一张炕上。快,赶紧上炕睡觉去!\"
哎呀我的妈!不早说,吓死我了!小霞暗暗松了一口气。
杨翠花把痰盂放在小霞身旁的板凳上,发现马满卷睡得正香,鼾声震天。
杨翠花又好气又好笑,走过去用力推了马满卷一把:
\"你个臭小子,就知道自己睡,也不管管你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