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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元?房遗爱?”

短暂的死寂过后,端门前的人彻底炸了。

质疑声,嘲笑声,不屑的议论声,瞬间淹没了方才的震惊。

“黑幕!定然是黑幕!”

“那房遗爱是什么货色,谁人不知?他能中会元,我家母猪都能上树了!”

“定是太子殿下徇私舞弊!这科举,不公啊!”

输红了眼的赌徒们带头叫嚷起来,言辞激烈。那些落榜的学子,尤其是自视甚高的世家子弟,更是找到了宣泄口,纷纷附和。

崔不削面色惨白,死死地盯着榜首那三个刺眼的名字,他猛地扭头,恶狠狠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个还顶着一头小花,又蹦又跳的家伙。

他怎么可能输给这种人!

马车里,房玄龄那张笑成菊花的老脸也渐渐僵住,他看了一眼外面群情激愤的场面,担忧地望向李世民。李世民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安静!”

就在这时,一声清朗的断喝,自端门城楼上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太子李承乾不知何时已登上了城楼,一身常服,负手而立,俯瞰着下方攒动的人头,神情淡漠。

“孤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李承乾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们觉得不公,觉得房遗爱不配。觉得孤,徇私舞弊。”

他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既然诸位不信,那便让尔等心服口服。”他顿了顿,朗声道,“今日午后,就在此地,今科明法、明算两科的会元,将登台开讲,向天下人阐述自己的考卷答案与解题之法!有不服者,有质疑者,尽可前来一观!”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登台开讲?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将自己的答卷公之于众,接受所有人的审视,这敢情好啊!

房遗爱愣住了。

他看着城楼上那个挺拔的身影,心中的委屈瞬间被一股热血冲散。

是啊,我凭什么要受这鸟气!你们这群狗东西,知道老子这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吗?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学那些鬼画符一样的数字,背那些绕口的公式,熬到半夜,头发都掉了好几把!

你们知道被太子哥按在地上摩擦,被武媚娘那小丫头片子嘲笑,被李红袖拿戒尺抽手心的滋味吗?

我房遗爱,就是会元!

“太子哥,瞧好了!”他攥紧了拳头,对着城楼的方向,重重地点了点头。

……

午后,端门前的广场上,临时搭建起了一座高台。

台下,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不仅有落榜的学子和好事者,就连许多朝中官员都悄咪咪前来观望。

申时,明法科的会元率先登台。他是个三十多岁的寒门士子,言辞恳切,引经据典,将律法条文分析得头头是道,引来台下一片赞许之声。

一个时辰后,他讲毕下台,众人意犹未尽,实至名归啊。

“接下来,有请明算科会元,房遗爱,登台!”

随着鸿胪寺官员的唱喝,房遗爱在万众瞩目之下,走上了高台。他换下了一身红衫,穿了件青色儒袍,头上的小花也摘了,整个人看起来竟有几分沉稳。

台下,瞬间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和嗤笑声。

看你这个草包丢脸!还想让我吃一斤!

房遗爱深吸一口气,他没有理会那些白痴,而是径直走到台中央早已备好的巨大木板前,拿起一根木炭,转身面向众人。

“诸位,今日我所讲,乃‘运筹之术’。”

他声音洪亮,眼神扫过台下,没有半分怯场。

“所谓运筹,其根基在于十个符号……”他一边说,一边在木板上写下了“0、1、2、3、4、5、6、7、8、9”这十个阿拉伯数字。

台下顿时一片茫然。

这是什么鬼画符?

房遗爱没有多做解释,直接抛出了考卷上的第一道应用题。他将题目誊抄在木板上,随即用众人看不懂的阿拉伯数字,列出了一个竖式。

“此题,若用筹算,需反复布筹,耗时繁琐,且极易出错。但用此法……”他手中木炭飞舞,加减乘除,行云流水,不过短短几十个呼吸,便在木板下方写出了最终答案。

“卧槽!牛逼!”

“这……这是什么算法?竟如此快捷!”

台下,几个懂行的户部小吏和商贾之家出身的学子,瞬间看懂了其中门道,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呼。

而更多的人,则是一脸懵逼。

“尼玛,这画的什么玩意儿?”

“完全看不懂啊,胡说八道的吧!”

台下前排,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是此次明算科的第二名,墨九。他此刻激动得满脸通红,手里拿着小本本,飞快地记录着,嘴里不停地念叨:“妙啊!妙啊!老夫钻研算学一生,竟不知天地间还有如此精妙的运筹之法!神了!当真是神来之笔!”

他看向房遗爱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仿佛在看一位算学之神。

房遗爱讲得兴起,渐入佳境。从基础的四则运算,到复杂的鸡兔同笼,再到财会计账、税收统计,一道道难题,在他手中都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简洁方式被破解。

台下的反应也彻底分化。

懂行的人,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狂热的崇拜,他们恨不得冲上台去,抱着房遗爱的大腿拜师。

而不懂的人,则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呆若木鸡地看着台上那个口若悬河的身影,感觉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反复碾压。

此时已经没有人再质疑了。

房遗爱再也不是那个只知斗鸡走狗、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了。

从今天起,他是大唐开国以来,第一位明算科的会元!

……

与此同时,平康坊。

崔家和王家的管事,正陪着笑脸,对着面前一个身着男装,眉清目秀的“公子哥”拱手。

“这位公子,您看,这赌局嘛,总有个输赢。我们也不是不认账,只是……一百万两,数目实在太大,可否宽限几日,让我们周转一二?”崔管事一脸肉痛,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把这笔账赖过去。

“是啊是啊,”王家管事也连忙附和,“您放心,我们两家在长安城也是有头有脸的,断不会赖了您的账。”

那“公子哥”自然就是杨曦,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眼皮都没抬一下。

“宽限?”她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你们是觉得我好欺负,可以宽限?”

两个管事脸色一变,随即强笑道:“公子说笑了,您……”

话未说完,杨曦身后一个面无表情的仆役,不经意地撩了一下衣袍下摆,露出腰间的鱼符。

东宫六率!

崔、王两家的管事,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两人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他们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原来……原来那个押了一万两的败家子,竟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