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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骨之桥的混乱并未持续太久。厉寒渊胸口那根噬魂骨矢带来的剧痛和诅咒,被自身强横的魔躯和伤口处不断逸散的奇异桂花甜香强行压制。他赤红的魔瞳扫过炸成冰晶碎片的“骨枯裤衩”,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兀自颤动的骨矢,最终定格在谢无弈怀中昏迷不醒的苏小棠,以及她怀里那只正上演着冰火魔气桂花香三重奏、光芒混乱搏动的保温杯上。暴戾与烦躁在眼底翻涌,却被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憋屈和某种…被强行卷入的荒谬感取代。他猛地抬手,一把攥住胸口的骨矢末端!
“哼!” 一声压抑着痛楚和极度不爽的闷哼。深紫色的魔焰瞬间缠绕上手掌,带着毁灭性的高温,竟将那截恶毒的诅咒骨矢硬生生熔断!只留下半截漆黑的矢身嵌在伤口内,被翻涌的魔气和桂花甜香暂时封住。做完这一切,他看也不看谢无弈,高大的身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走到桥边一块巨大的、相对平整的兽骨残骸旁,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暴躁,重重坐了下去。魔焰在身周明灭,如同他此刻阴晴不定的心情。
谢无弈没有理会厉寒渊的动作。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苏小棠,将她安置在自己剑气笼罩范围内最平整的一块兽骨上。冰冷的指尖拂过她苍白脸颊,确认她只是精神透支昏迷,并无新的创伤后,紧蹙的眉头才微微松开。他的目光落在苏小棠怀中那只光芒混乱、嗡鸣不止的保温杯上。杯身那道狰狞裂痕中,冰蓝、灰黑、淡金三色能量如同三条纠缠的毒蛇,搏斗、撕咬、又奇异地相互渗透。每一次光芒的剧烈闪烁,都牵动着谢无弈的神经。他默默地将古朴剑鞘横于膝前,鞘身之上,那些古老的符文随着保温杯的搏动,极其微弱地明灭呼应着,无声地散发着守护的寒意。
骨桥之上,弥漫着一种大战之后精疲力竭、却又暗流涌动的诡异平静。柳飘飘、赵铁柱等人依旧沉浸在“贤者时间”的强制休眠中,鼾声此起彼伏。宅魔的碎玉简被谢无弈的剑气扫到一边,屏幕依旧布满雪花。
打破这死寂的,是一道突然从虚空中投射下来的、带着强烈干扰波纹的光幕!
光幕中,赫然是玄青子那张努力憋笑、却又因玉简过热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胖脸!他背景似乎是在某个云雾缭绕的凉亭,但此刻凉亭一角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玉简过载的后遗症)。
“咳咳!” 玄青子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严肃正经,但眼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魔界的厉小友(投影对准厉寒渊),仙门的谢师侄,还有…呃…地上躺着的那几位(镜头扫过柳飘飘等人)!本尊受仙盟长老院及…咳咳…魔界长老院某些尚存理智的老家伙(他刻意加重了‘某些’)紧急委托,特此宣布!”
他顿了顿,投影画面一阵雪花闪烁,勉强稳定下来:
“鉴于永夜回廊事态已严重偏离轨道(玄青子内心oS:偏到姥姥家了!),并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指保温杯炸了或者魔尊彻底暴走)。经多方紧急磋商(实则是仙魔两界高层隔着玉简吵翻天又被玄青子搅浑水),现决定:”
“**即刻!于沉骨之桥!召开仙、魔、妖(中立观察员)三方临时峰会!**”
“议题:1. 永夜回廊冲突调停及后续处理。2. 异数(指苏小棠及保温杯)相关事宜。3. 如何避免三界服务器再次因奶茶和血饮话题崩溃。”
“与会代表:”
“仙门:谢无弈(全权代理仙门及地上躺着的诸位)。”
“魔界:厉寒渊(魔尊阁下请控制情绪,尤其…咳…注意伤口)。”
“妖族(中立观察):涂山猹(投影已接通)。”
“主持人:本尊玄青子(远程在线,信号不稳,见谅)。”
光幕旁边,一个较小的分屏亮起,映出一张毛茸茸、尖耳朵、眼睛滴溜溜乱转、充满了“猹式”兴奋的狐狸脸——正是妖族代表涂山猹。
“猹猹收到!猹猹就位!前排出售瓜子板凳留影石!记录历史时刻!” 涂山猹的声音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雀跃。
玄青子无视了涂山猹,投影严肃地指向骨桥中央那片相对平整、遍布骨粉的区域:
“请双方代表,移步至…嗯…临时‘圆桌’(指那块地方)就座。会议…即刻开始!”
命令式的口吻,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显然不是商量,而是仙魔两界高层在混乱局势下,强行按头达成的临时解决方案——把烂摊子丢给现场的当事人,尤其是那个还昏迷着的“风暴核心”。
厉寒渊坐在兽骨上,赤红的魔瞳冷冷地扫过玄青子的投影,又瞥了一眼谢无弈,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不屑的冷哼。让他堂堂魔尊,跟一个抱着咸鱼的剑修,还有一只看戏的猹,坐在一堆骨粉里“谈判”?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周身的魔焰不受控制地升腾了一下,伤口处飘出的桂花香似乎都带上了一丝暴躁的硫磺味。
谢无弈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冰冷。他看了一眼怀中昏迷的苏小棠和她怀里那光芒搏动越来越剧烈的保温杯,又抬眼看了看玄青子投影所指的那片“圆桌”区域。沉默片刻,他抱着苏小棠,缓缓起身。冰蓝色的剑气如同无形的扫帚,将那片区域的骨粉无声地拂开,露出一块相对干净、由巨大肋骨拼成的“平台”。他小心地将苏小棠放在平台边缘,让她靠着一块凸起的骨节,确保她在自己剑气守护范围内。然后,他抱着剑鞘,在平台一侧盘膝坐下,如同一座沉默的冰山。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苏小棠怀中的保温杯。
厉寒渊看着谢无弈的动作,又看了看玄青子投影中那张努力憋笑的脸,以及涂山猹分屏里兴奋搓爪子的表情。胸口的骨矢隐隐作痛,混杂着桂花香的烦躁感更加强烈。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几步走到那肋骨平台旁。他没有坐下,而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极度不耐烦,一脚踩在平台边缘一根粗大的肋骨上!深紫色的魔靴与惨白的骨头形成刺眼对比。他环抱双臂,赤红的魔瞳睥睨着谢无弈和昏迷的苏小棠,周身散发着“老子很不爽,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暴躁气场。
涂山猹的投影兴奋地拉近镜头:“哇哦!魔尊站姿!剑仙坐姿!昏迷咸鱼躺姿!历史性同框!猹猹截图了!”
玄青子投影清了清嗓子,试图拉回正题:“咳!那么…峰会正式开始!首先,关于永夜回廊冲突调停…”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一直昏迷的苏小棠,似乎被怀中保温杯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滚烫的搏动和嗡鸣惊扰到了。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费力地、带着浓重睡意和巨大疲惫地,掀开了一条缝隙。死鱼眼茫然地扫视了一圈——头顶是玄青子憋笑的胖脸投影,旁边是涂山猹兴奋的狐狸脸,近处是谢无弈沉默的侧脸和膝上的剑鞘,稍远处是厉寒渊踩着骨头、一脸“老子要杀人”的暴躁身影…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只有怀中那滚烫、搏动、仿佛随时要炸开的保温杯,带来巨大的不适感和一种源自灵魂的、想要摆脱的冲动!
太吵了!太烫了!太烦了!
只想让它安静!离自己远点!
在所有人(包括玄青子和涂山猹)愕然的目光注视下!
苏小棠如同梦游般,慢吞吞地、带着一种被吵醒后巨大的怨念和“你们有完没完”的烦躁,抱着那只光芒混乱、三色能量在裂痕中疯狂搏斗、发出低沉嗡鸣如同濒死野兽咆哮的保温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无视了玄青子张开的嘴,无视了涂山猹瞪圆的狐狸眼,无视了谢无弈瞬间变得锐利的目光,无视了厉寒渊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赤红魔瞳。
她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丢一个烫手的垃圾,摇摇晃晃地走到那肋骨平台的中央——那片被谢无弈剑气清扫得最干净、位置最核心的区域。
然后。
在仙(谢无弈)、魔(厉寒渊)、妖(涂山猹投影)、以及远程主持(玄青子)四方的注视下。
苏小棠面无表情地、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随意,如同在自家饭桌上放一个喝水的破杯子,将她怀中那只布满狰狞裂痕、三色流光疯狂搏动、嗡鸣不止、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保温杯…
**轻轻地、稳稳地、放在了平台正中央那块最平坦的骨头上!**
咚。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杯底接触骨面的轻响。
然而!
就在杯底接触骨面的刹那!
嗡——!!!
以保温杯为中心!一道无形的、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凝练、带着**绝对强制安宁意志**的涟漪,猛地扩散开来!瞬间扫过整个平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厉寒渊胸口暴躁翻腾的魔焰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萎靡!伤口处飘出的桂花香都凝滞了一瞬!他踩着骨头的脚甚至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谢无弈膝上的剑鞘发出一声清越的震鸣!鞘身符文光芒大放!冰寒的剑气如同遇到磁石般,不由自主地向着中央的保温杯汇聚!在他周身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冰蓝光带,与杯身的冰晶纹路遥相呼应!
玄青子的投影猛地一阵剧烈扭曲,胖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仿佛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涂山猹的分屏画面直接卡成了静止帧,狐狸脸上兴奋的表情凝固!
更神奇的是!
保温杯本身那狂乱搏斗的冰蓝、灰黑、淡金三色能量,在这道强制安宁涟漪扩散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至高无上的大手强行按捺!疯狂的冲突瞬间平息!三色光芒不再互相撕咬,而是如同被驯服的溪流,以一种奇异的、缓慢而和谐的韵律,沿着杯身的裂痕开始**缓缓流淌、交织、渗透**!
杯身的嗡鸣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低沉、却充满了某种玄奥生机的搏动声。杯体依旧布满裂痕,但那些裂痕仿佛不再是毁灭的伤疤,而成了流淌着新生能量的脉络。冰蓝的守护剑意、灰黑的刺客魔气本源、淡金的守护羁绊桂花香,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贤者时间”核心规则的绝对意志下,在保温杯这个奇特的“熔炉”内,开始了真正的、缓慢的…**融合蜕变**!
整个沉骨之桥,陷入了一种比之前“贤者时间”更加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没有鼾声(柳飘飘等人还在强制休眠),没有深渊魔气的呜咽(仿佛被屏蔽),没有呼吸声(所有人下意识屏息),甚至连玄青子投影的电流杂音都消失了!
只有中央骨台上。
那只静静放置的、布满裂痕的保温杯。
杯身之上,冰蓝、灰黑、淡金三色流光如同拥有生命般,缓慢、和谐、充满韵律地流淌、交融。
每一次光芒的流转,都仿佛带着一种抚平一切躁动、冷却一切纷争的奇异魔力。
仙门代表(谢无弈)沉默地看着杯子,剑气无声环绕。
魔界代表(厉寒渊)暴躁地瞪着杯子,伤口桂花香凝滞。
妖族代表(涂山猹)卡屏呆滞地看着杯子。
主持人(玄青子)投影凝固地看着杯子。
没有言语。
没有动作。
只有那只放在骨头上的破保温杯,散发着柔和而诡异的三色光晕,成为了这仙、魔、妖三方峰会…唯一的、无声的、却拥有绝对话语权的“镇场之宝”。
咸鱼随手一放,三界为之噤声。
破杯镇场,万籁俱寂。
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荒谬峰会,就在这无声的惊雷中,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拉开了序幕。而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在那只缓缓融合的杯子里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