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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的清晨,共田的新苗已长到膝盖高,蓝紫叶片在雾里若隐若现。周丫刚把混着蛇蜕灰的肥料撒进苗丛,就听见石缝里传来“窸窣”声——那只银蛇正往外爬,嘴里叼着片沾露的紫苏叶,轻轻放在新苗顶端。

“它在喂苗呢!”巧儿举着竹篮跑过来,篮里是刚摘的薄荷尖,“青禾姐说,这蛇通灵性,知道今儿该给苗除虫了。”

青禾踩着露水跨过田埂,手里捧着个陶碗,碗里的蛋清混着草木灰:“俺们老管家说,这是当年周太奶奶制的驱虫剂,”她往苗叶上抹了点,“说‘蛇护苗,药辅之,虫不敢来’。”

赵铁柱扛着把新扎的竹扫帚来,扫帚柄缠着蓝紫染布:“李木匠说这扫帚得顺着苗垄扫,”他往蛇洞边扫了圈,“给银蛇清出条道,别被落叶堵了。”

梅大夫背着药箱站在雾里,药箱上的铜铃被雾打湿,声音发闷:“你看这蛇蜕膜裹着的苗,”他指着膜下的嫩芽,“长得比别处快半寸,是沾了蛇的精气,”他往膜上喷了点药雾,“这雾能让膜更韧,像给苗加了层铠甲。”

给苗除草时,周丫发现蛇蜕膜里卡着个东西——是串细小的虫蜕,蜕壳蓝紫相间,和共田的夜蛾幼虫壳一个样。膜上用紫线绣着个“护”字,旁边还有行蓝线小字:“蜕裹虫壳,苗知警惕”,是太奶奶的笔迹,针脚里还沾着点蛇鳞粉。

“是银蛇吃的虫!”她认出蜕上的齿痕,是蛇嚼过的。青禾忽然想起什么,从自家苗丛里摸出块蛇蜕:“俺们也有!”蜕上缠着蓝线,里面裹着半只被吃掉的夜蛾,“我祖母的日记里写,‘蛇食虫,蜕留痕,让苗记着防,来年才肯壮’。”

张老板提着个竹篮来送新蒸的薄荷糕,看见虫蜕忽然笑了:“我娘说,当年两位老夫人总在苗边捡虫蜕,”他往糕上撒了把碎蛇蜕灰,“说‘让糕沾点护苗气,吃了人也精神’。”

往地窖存虫蜕时,土下又挖出东西——是个铜制的小盒,盒上刻着“周苏共护”的字样,里面装着些旧的驱虫符,符上的朱砂混着蛇鳞粉,还有半块啃剩的薄荷糕,闻着还带着点药香。

“是太爷爷们的!”她认出符上的笔迹,和自家神龛上的平安符缺口正好对上。盒底压着张油纸,裹着张驱虫的方子,方子上的田垄画着蓝紫线,和现在的苗垄一模一样,旁边写着“蛇洞旁埋三物:虫蜕、符灰、两家香”,是太爷爷的笔迹。

青禾往盒里添了把苏家香炉里的香灰:“我祖母的日记里写,当年护苗时,总得埋点东西,”她指着刚埋好的盒,“说‘让土地记着护苗的味,虫才不敢来’。话音刚落,银蛇就从石缝里探出头,往盒边吐了吐信子,像在道谢。

护苗到第七日,出了桩奇事。清晨的雾里忽然多出条金蛇,和银蛇一样长,鳞片泛着金光,正往苏家的苗垄爬。银蛇也不拦着,反而往旁边让了让,两条蛇并排趴在苗丛里,吐出的信子在中间汇成个“十”字,把虫都惊得往远处逃。

“是护田蛇的伴!”青禾跟着蛇踪看,金蛇蹄过的地方,苗叶上的露珠都变成了金色,混着银蛇留下的银光,像给苗垄铺了层碎钻。张老板提着个竹篮走来,篮子里是两盘驱虫药饼,一盘掺了蛇蜕粉,一盘拌了薄荷油:“我娘说,当年的蛇也这样,”他往蛇跟前放了块饼,“说‘金护苏,银护周,分工才匀’。”

往蛇跟前撒药粉时,周丫发现蛇吐的信子上沾着些蓝紫粉末——是染布垫磨的,混着蛇鳞,像给空气盖了个章。梅大夫蹲在蛇边看,发现信子深处还藏着些草籽,是去年藏在膜里的那种,已经吸饱了蛇的唾液,鼓胀得快要发芽。

“蛇带籽呢!”周丫指着信子上的籽,银蛇好像听懂了,往金蛇嘴边凑了凑,籽就传到了金蛇嘴里,金蛇再往苏家苗丛里吐,籽落在泥里,立刻冒出层绿雾,雾里的虚影在说:“籽随蛇走,苗遍地生”。

“俺们要跟着蛇撒籽!”小石头捧着把新收的籽,跟着银蛇往周家苗丛撒,狗蛋跟着金蛇往苏家苗丛撒,说“这样籽长得匀”。

两条蛇忽然不用人管,自己顺着苗垄往前走,信子扫过的地方,苗叶上的虫立刻掉下来,被蛇一口吞掉。周丫跟着蛇踪看,发现苗根处的泥土在动——是新的须根,正顺着蛇爬的路线往中间长,蓝紫根须缠在一起,像两条小蛇在互相打招呼。

“苗认蛇路呢!”青禾往根须上浇了点蛇洞边的水,水带着蛇的气味,根须立刻往对方那边窜了半寸,“我祖母说,好苗都认护者,更认引路人。”

李木匠往苗垄上插了排小木牌,每块牌上都刻着“双护”二字,牌缝里塞着混好的蛇蜕粉:“这牌能引根须往一块儿长,”他往牌边埋了圈碎布,“说‘布沾了蛇香,根就认路’。”

梅大夫背着药篓在苗垄上走,篓里的艾草捆沾着蛇鳞:“刚在蛇洞后发现这个,”他从篓底摸出个陶罐,罐里装着些陈年的蛇蜕,罐底刻着“周苏共藏”,“许是当年没?完的,说‘留着给后人续护’。”

往罐里添新蛇蜕时,周丫发现旧蜕上的鳞粉已经泛出金光,新蜕的鳞粉带着银光,缠在一起像条双色彩带。“是续上了!”她往罐里撒了把共田的土,“太奶奶们的护苗法,终于和咱的凑成串了。”

傍晚时,共田的苗垄已经织成了张蓝紫相间的网,金蛇银蛇趴在网眼上,像两颗会动的宝石。周丫和青禾往蛇洞边摆了两盘药饼,金蛇吃苏家的,银蛇吃周家的,吃完了还互相蹭蹭头,像在道谢。

“该给蛇挂彩了!”张老板往蛇头上系了朵布花,金蛇挂紫花,银蛇挂蓝花,“我娘说,护苗的蛇最金贵,得让它带着花休息。”

梅大夫给蛇洞边撒了点草药水:“驱驱邪,”他看着蛇钻进洞的样子,“你看这洞口的苗,明儿准比别处绿。”

李木匠往蛇洞旁挂了块新木牌,刻着“双蛇护垄,苗旺岁丰”,牌边缠着新蜕的蛇皮,皮上的鳞粉还在闪。“这牌得让蛇舔舔,”他笑着往牌上抹了点药饼浆,“沾了蛇味,才镇得住虫害。”

孩子们趴在田埂上,小石头看银蛇,狗蛋看金蛇,手里的小竹篮里装着捡来的蛇蜕,蓝一块紫一块。“明天还来护苗!”小石头的喊声惊飞了苗丛里的鸟,鸟翅膀沾着蛇鳞粉,往远处飞时,像撒了把星。

周丫望着织满霞光的苗垄,忽然明白,太爷爷们埋铜盒时,哪是藏东西,是盼着日子能像这双蛇护苗,你护着我的田,我护着你的苗,让蛇带着虫的痕,让苗记着蛇的暖,让蓝紫的网织满共田,织出个安安稳稳的盼头。

夜里,周丫梦见双蛇爬满了共田,鳞粉落在每道苗垄里,长出的苗都顶着蓝紫花,花里飞出两只鸟,一只金翅,一只银尾,绕着蛇洞飞了三圈,落在护着的苗上,拉出的屎都带着药香。

第二天清晨,周丫推开窗,看见两条蛇已经自己凑到了一块儿,正用信子互相清理鳞片,身上的布花沾着露水,亮得像串小灯笼。她笑着转身,去叫还在睡的赵铁柱和巧儿:“走,给苗浇水去,今儿要护最边上的那道垄——咱得让共田知道,护苗的活,才刚起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