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以仁政立基、以法治固本的号角已然吹响。然而,新政的锋芒,首先刺向的,便是盘踞地方数百年、根深蒂固的世家豪强。而这场改革风暴的核心,便是承载着“耕者有其田”理想的《均田令》!
洛阳玄武部精心印制的第一批新式田契,如同承载着希望的种子,由各州县衙署分发至基层。田契以厚实的桑皮纸为底,盖有户部朱红大印,最关键的是,在契纸右下角,预留了一方独特的空白印鉴位置——形如四象环绕,这便是“四象纹”。此纹并非装饰,而是沈墨融合格物院智慧与玄武部防伪技艺的创举,象征着田契需经官、民共同确认方能生效,从制度上杜绝了胥吏与豪强勾结、篡改或私占田契的漏洞!
新政甫一落地,便在山东齐州历城,炸响了第一道惊雷!
历城县衙前,本应是领取新契、欢声笑语的场景,此刻却剑拔弩张,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数百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佃农,被一群身着绸缎、手持棍棒刀枪的豪奴驱赶着,聚集在衙门口。他们眼神麻木,脸上带着恐惧,如同待宰的羔羊。为首者,是本地最大的豪强——崔氏的管家崔福,一个满脸横肉、眼神阴鸷的中年胖子。
历城县令是个新委派的年轻官员,姓陈,颇有几分书生意气。他带着几名衙役,捧着厚厚一叠新田契,试图宣讲政策:“诸位乡亲!朝廷推行《均田令》,清查田亩,重订契约!凡耕种无主之地或租种官田满五年者,皆可凭此新契,领取属于自家的永业田!此乃陛下仁政,尔等…”
“狗屁仁政!” 崔福粗暴地打断县令的话,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县令脸上,他指着衙役手中的田契,厉声咆哮:“这地,自古以来就是我崔家的!这些泥腿子,不过是崔家的佃户!朝廷一纸空文就想夺我崔家祖产?做梦!” 他转身对着那些惊恐的佃农吼道:“都给我听着!谁敢领这破纸,就是与我崔家为敌!打断腿,扔进乱葬岗!你们租的地,一粒粮食也别想收!”
在崔福的积威和豪奴的棍棒威胁下,佃农们瑟瑟发抖,无一人敢上前。恐惧压倒了他们对土地的渴望。
陈县令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崔福:“崔福!你…你胆大包天!竟敢公然抗法!阻挠朝廷新政!来人!给我拿下!”
几名衙役刚想上前,崔福身后那群如狼似虎的豪奴立刻亮出兵器,狞笑着围了上来!衙役们势单力薄,顿时被逼得连连后退!
“抗法?老子今天还要砸了你这狗官衙门!” 崔福眼中凶光毕露,猛地一挥手:“给我砸!让这些狗官知道,在历城,谁说了算!”
“砸啊!”
“砸了这破衙门!”
豪奴们如同脱缰的野狗,挥舞着棍棒刀枪,疯狂地冲向县衙大门!乒乒乓乓的打砸声、衙役的怒喝声、崔福的狂笑声混杂在一起!崭新的“历城县衙”匾额被砸落在地,踩得粉碎!衙内的案牍、卷宗被抛洒一地!陈县令被推搡在地,官帽滚落,狼狈不堪。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通过朱雀部密布的信息网络,以最快的速度飞报长安四象阁!
长安,四象阁。
气氛凝重。沈墨看着历城急报,脸色铁青。杜衡的金算盘拨得噼啪作响,仿佛在计算着崔氏的每一寸产业。苏烈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秦狰那柄陌刀模型嗡嗡作响:“岂有此理!区区豪奴,竟敢砸官衙!这是在打我大隋新政的脸!在打四象阁的脸!秦帅若在,早提陌刀踏平崔家坞堡了!”
“崔氏…山东五姓之首,树大根深。” 杜衡停下算盘,声音冰冷,“其田产遍布齐、青、兖、徐数州,钱庄票号更是开遍大河南北,与朝中…亦有些藕断丝连。”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看来‘三赦’的仁德,被某些人当成了软弱可欺!”
“此风绝不可长!” 沈墨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凛冽的杀意,“崔氏所为,非抗一县令,乃抗《均田令》国策!此例若开,新政必溃!四象阁首战,必须雷霆万钧,震慑天下豪强!传令——”
青龙之谋,定策:
“苏烈将军!即刻持四象阁符令,调遣驻防洛阳的‘金鳞卫’一部,星夜兼程,奔赴历城!目标:擒拿首恶崔福及其骨干豪奴!若遇崔氏宗族武力抵抗…格杀勿论!以‘斩毁田者’、‘抗法作乱’之罪论处!”
白虎之锋,出击:
“末将领命!” 苏烈霍然起身,眼中杀意沸腾。他抓起那柄陌刀模型,仿佛感受到秦狰遗志的召唤,“定叫崔氏知晓,大隋法度,非是儿戏!” 他大步流星冲出四象阁。
玄武之锢,锁财:
杜衡的金算盘再次急响,如同催命的符咒:“崔氏钱庄,九省通衢,富可敌国?哼!传我玄武阁令:即日起,冻结崔氏名下所有钱庄票号、商铺货栈、田产契据!凡与崔氏有银钱往来者,三日内至当地玄武分司申报备案!逾期不报,视为崔氏同党,资产一并冻结!另,查抄崔氏历年税赋账册!凡有偷漏瞒报,十倍追缴!” 命令下达,玄武部庞大的商业网络与金融机器瞬间启动,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崔氏的经济咽喉!
朱雀之眼,洞察:
红绡虽未言语,但朱雀部的情报网络早已全力运转。历城县衙被砸的详细过程、崔氏坞堡的布防图、崔氏在朝中可能的暗线…一条条精准的情报如同流水般汇入四象阁,为苏烈的行动和杜衡的清算提供着最犀利的支持。
数日后,山东历城,崔氏坞堡。
这座依山而建、墙高池深的庞然大物,此刻失去了往日的嚣张气焰。堡内人心惶惶,堡外已被数百名杀气腾腾的金鳞卫铁骑团团围住!旌旗猎猎,刀枪如林,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苏烈一身玄甲,策马立于阵前。他手中高举着四象阁的玄铁符令,声如洪钟:“奉四象阁令!擒拿抗法作乱、砸毁县衙、阻挠均田之首恶崔福及党羽!余者缴械免死!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堡墙上,崔氏家主崔宏面如死灰,看着堡外森严的军阵,看着远处被玄武部查封、贴上封条的钱庄,再想想被冻结的无数产业…他知道,崔氏百年基业,完了!在四象阁这头刚刚苏醒的巨龙面前,所谓的世家底蕴,不堪一击!
“开…开门…交出崔福…” 崔宏艰难地下令,声音干涩绝望。
堡门沉重地打开。如狼似虎的金鳞卫冲入堡内,将面无人色的崔福及其几十名骨干豪奴如同拖死狗般拖了出来,五花大绑!崔宏等核心族人也被控制。曾经不可一世的崔氏坞堡,瞬间土崩瓦解!
历城县衙,废墟已清理,临时搭起了草棚。
苏烈亲自坐镇,杜衡派来的玄武部精算师也已抵达。陈县令虽额头带伤,却精神抖擞,在四象阁的强力支持下,重新开始分发田契。
这一次,再无豪奴阻挠。金鳞卫的钢刀,玄武部的封条,便是最强大的护法!
一位须发皆白、满脸沟壑、双手如同枯树皮般粗糙的老农,颤巍巍地走到草棚前。他叫王老根,给崔家当了一辈子佃农,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玄武部的书吏根据他的口述,在那张崭新的桑皮纸田契上,工整地写下了他的名字“王老根”,标注了田亩位置、大小,并在那方独特的“四象纹”空白处,小心翼翼地按下了王老根沾满泥污的右手拇指印!紧接着,陈县令郑重地在旁边盖上了历城县衙的朱红大印!
当书吏将这张墨迹未干、朱印鲜红、指印清晰的田契递到王老根手中时,老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契纸上自己的名字,手指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拿不稳那轻飘飘又重若千钧的纸片。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王老根”三个字,仿佛不认识一般。
突然,两行滚烫的浊泪从他深陷的眼窝中汹涌而出,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滚滚落下!他猛地将田契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失散多年的骨肉,发出一声压抑了数十年、混合着无尽心酸与巨大狂喜的哭嚎,那嘶哑的、带着浓重乡音的哭喊,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寂静的县衙前:
“老…老汉的名…王老根…竟…竟能上书帛啊——!!!”
这一声哭喊,胜过千言万语!
它喊出了千百年来被踩在泥泞里的佃农,第一次拥有自己土地、自己名字被官府认可的惊天震撼!
它喊出了“均田令”这把劈向旧秩序的利剑,在四象阁铁腕护航下,终于斩开坚冰,将希望的种子深埋进泥土的巨响!
它更喊出了煌煌隋世新章,其根基不在高堂之上,而在这一张张写满农人姓名、盖着官民共印的田契之中!
“四象纹”的官民共印,在泪水的浸润下,熠熠生辉。
均田制的惊雷,以崔氏坞堡的崩塌为代价,以王老根们滚烫的泪水为洗礼,终于在古老的齐鲁大地上,炸响了一个崭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