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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师城东南五十里,偃月古道。

这条连接洛阳与东南粮仓重镇荥阳的咽喉要道,此刻正被沉重的车轮声与驮马的嘶鸣所充斥。一支规模庞大的辎重队伍,如同蜿蜒的巨龙,在深秋略显萧瑟的山谷间缓慢前行。满载着粟米、豆饼、草料乃至新铸箭簇的牛车、骡车绵延数里,车辙深深陷入泥泞的道路。负责押运的,是玄武部精锐护粮兵及部分轮调休整的金鳞卫士卒,总计约三千人。队伍前方,玄武部首杜衡亲自压阵,他端坐马上,眉头微蹙,不断催促着队伍加快速度。深秋的寒风已带着刺骨的凉意,天色也阴沉得厉害,预示着可能到来的雨雪。必须赶在天气彻底变坏前,将这批维系洛阳命脉和西征准备的粮秣安全运抵!

护粮校尉陈三(曾在江淮粮队被刘黑闼部剥皮悬树,后伤愈归队,对护粮有执念)策马来回巡视,声嘶力竭地吼着:“都打起精神!加快速度!过了前面鹰愁涧,就是开阔地!谁他娘的掉队,军法从事!” 经历过惨痛教训的他,警惕性极高,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两侧陡峭的山崖。

鹰愁涧,名不虚传。古道在此处被两侧高耸的崖壁挤压得仅容三四车并行,形如弯月,故称偃月。崖壁怪石嶙峋,枯藤缠绕,地势极其险恶,是绝佳的伏击之地。

就在庞大的辎重队头车即将驶出涧口,后队尚在涧中艰难挪动之时!

“咻——!”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撕裂了山谷的宁静,直刺阴沉的天空!

“敌袭——!!!” 陈三的嘶吼瞬间变了调,充满了惊骇与刻骨的仇恨!

杀声,如同从地狱深处爆发的火山,轰然炸响!

两侧高耸的崖壁上,瞬间冒出无数身影!箭矢如飞蝗般倾泻而下,带着死亡的尖啸,狠狠扎入下方拥挤的辎重队伍中!刹那间,人仰马翻,惨叫声、马匹的悲鸣、车轴断裂的刺耳声响成一片!滚木礌石更是如同山崩,轰隆隆砸下,瞬间将几辆粮车砸得粉碎,堵住了涧口退路!

“瓦岗!是瓦岗贼!” 有眼尖的士兵看到了伏兵打出的旗帜——那熟悉的瓦岗寨杏黄旗!为首一员大将,手持长槊,立于崖顶,正是李密麾下大将,邴元真!其脸上带着残忍而得意的狞笑!

“结阵!保护粮车!向杜先生靠拢!” 陈三目眦欲裂,拔出战刀,声嘶力竭地组织抵抗。玄武部护粮兵和金鳞卫士卒虽惊不乱,迅速依托粮车结起圆阵,盾牌高举,长矛如林,奋力抵挡着来自高处的箭雨和不断冲下斜坡的瓦岗伏兵。

杜衡在亲卫拼死保护下,退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巨石后,脸色铁青。他看着混乱的战场,看着不断倒下的士卒和被点燃的粮车,心如刀绞!这批粮食,是洛阳的命根子,是西征的基石!李密!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竟在此时背刺!

“顶住!给老子顶住!” 陈三浑身浴血,状若疯虎,挥舞着战刀劈砍着冲上来的瓦岗兵。然而,瓦岗军居高临下,以逸待劳,人数更是数倍于护粮队!寒衣军阵线在疯狂的冲击下,不断被压缩,伤亡惨重!眼看粮道就要被彻底截断,辎重将尽数落入敌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寒衣军护粮队陷入绝境之际!

异变陡生!

瓦岗军进攻最为猛烈、由邴元真亲自督战的中路先锋阵中,一员身着瓦岗将领铠甲、手持丈八长槊的魁梧将领,突然勒马长嘶!他猛地调转马头,手中长槊并非刺向寒衣军,而是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向身侧正指挥冲锋的邴元真亲卫队!

“单雄信!你干什么?!” 邴元真猝不及防,惊骇欲绝地怒吼!

“干什么?” 单雄信虎目圆睁,眼中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与决绝,声音如同炸雷,响彻整个鹰愁涧战场:

“还林公子——不杀之恩!雪邴元真——残民之恨!”

“瓦岗的弟兄们!” 他长槊高举,声震四野,“李密无道,邴元真残暴!视我等如刍狗,视百姓如草芥!寒衣林公子,仁义无双,待我以诚!今日,雄信反了这无义之瓦岗!愿随我者,弃暗投明!诛杀邴贼,报效新朝!”

话音未落,单雄信身后,竟有数百名早已被他暗中联络、对李密邴元真不满的瓦岗精锐齐声怒吼:“愿随单将军!” 他们瞬间调转兵刃,与身边的“同袍”厮杀在一起!单雄信更是如同下山猛虎,长槊舞动如风,直取惊惶失措的邴元真!他身后那数百倒戈的精锐,如同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瓦岗中路军的核心!

这突如其来的阵前倒戈,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入冰水!瓦岗军的攻势瞬间大乱!中路先锋陷入自相残杀,指挥系统濒临崩溃!原本如潮的攻势,顿时出现了巨大的缺口和混乱!

“是单大哥!是单大哥!” 正浴血苦战的陈三,看清了那员倒戈猛将,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吼叫!他想起了偃师盐约后,单雄信夜奔寒衣营请罪,林天生焚其降书、以兄弟相待的场景!想起了单雄信割发立誓:“此头为公子落,此发为寒衣存!”

“援军!我们的援军!杀啊!” 陈三的吼声点燃了绝境中寒衣士卒的希望!士气瞬间暴涨!

杜衡在后方看得真切,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又狂喜的光芒!他猛地抽出腰刀,指向混乱的瓦岗中军,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天助我也!将士们!单将军来援!随我——冲垮他们!夺回粮道!”

“杀——!!!” 绝处逢生的寒衣护粮军,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在单雄信倒戈精锐的里应外合下,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陷入混乱的瓦岗中军发起了凶猛的反扑!

鹰愁涧的厮杀,已从伏击战演变成一场惨烈的混战。瓦岗军失去了出其不意的优势,更因中路单雄信的致命倒戈而阵脚大乱。寒衣护粮军在杜衡、陈三的指挥和单雄信部的配合下,越战越勇,渐渐夺回了战场主动权。

距离战场数里外的一处高坡上。

李密身披大氅,脸色铁青地骑在马上,正等待着邴元真“捷报”。他选择此时背刺寒衣粮道,一是趁其西顾关中、东南防备相对空虚;二是欲劫夺这批至关重要的粮草以补充瓦岗日益窘迫的军需;三更是想报黎阳火牛惊夜之仇,挫寒衣锐气,向天下展示瓦岗犹存獠牙!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捷报,而是中军崩溃、单雄信阵前倒戈的惊天噩耗!

“报——!禀魏公!大事不好!单雄信…单雄信他阵前倒戈!引本部数百精锐反噬中军!邴将军措手不及,陷入重围!我军…我军阵线已乱!” 斥候连滚爬爬地冲上高坡,声音带着哭腔。

“什么?!单雄信?!” 李密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差点栽下马来!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偃师盐约后单雄信那沉默而复杂的眼神,闪过林天生对单雄信那超乎寻常的礼遇…一股巨大的悔恨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他低估了林天生的攻心之术,更低估了单雄信这等义烈之士的“信”字!

“魏公!快看!” 身旁亲卫惊恐地指向战场方向。

只见混乱的瓦岗中军阵中,单雄信如同一尊浴血战神,长槊所向披靡,正死死缠住狼狈不堪的邴元真!而更远处,一支寒衣骑兵援军的旗帜,已出现在地平线上!

“鸣金!撤!快撤!” 李密再也顾不得什么粮草,什么复仇,声音因极度的恐慌而变形。他深知,一旦被寒衣援军合围,加上单雄信这个熟知瓦岗内情的猛将反戈一击,后果不堪设想!瓦岗最后这点精锐家底,恐怕就要葬送在这鹰愁涧了!

刺耳的鸣金声仓惶响起,如同瓦岗军溃败的丧钟。正在苦战的瓦岗士卒闻声,再无斗志,丢盔弃甲,向着来路疯狂溃逃。邴元真在亲兵拼死护卫下,勉强摆脱单雄信的纠缠,头盔歪斜,狼狈不堪地随着溃兵逃窜。

单雄信并未追击,他勒住战马,立于尸横遍野的战场中央,手中长槊斜指苍穹,槊尖上挑着邴元真仓惶逃窜时被挑落的缨盔!他环视着溃败的瓦岗军,目光最终投向正带领寒衣军清理战场、向他走来的杜衡和陈三,朗声道:

“雄信,幸不辱命!”

杜衡快步上前,看着满身血污却目光灼灼的单雄信,郑重抱拳:“单将军高义!信诺如山!杜衡代主公,谢将军雪中送炭,救我粮道,护我袍泽!”

陈三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单膝跪地:“单大哥!陈三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高坡之上,李密最后回望了一眼战场上那杆傲然挺立的长槊,以及槊尖上挑着的邴元真缨盔,仿佛看到了自己野心的又一次惨重挫败。他猛地一抽马鞭,在亲卫簇拥下,带着无尽的羞愤与对林天生更深沉的忌惮,消失在东南方向的暮色之中。鹰愁涧一役,李密不仅未能劫得粮草,反而折损兵马,更彻底失去了单雄信这等猛将,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而寒衣阁,则在危机中收获了忠诚与实力,为西进长安,再添一员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