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宴之安静地看着林青辞苍白的睡颜。
这段时间以来,林青辞瘦了很多,因为放血救人的缘故,他总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醒着的大多数时候都在看着窗外发呆。
林青辞脸上的神色总是淡淡的,像是精致却毫无生气的人偶,楼宴之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青辞终究是个柔软的人。
曾经那个抓着他的手说害怕的林青辞,变成了如今甘愿放血救人的林青辞。
楼宴之握着林青辞的手和他一起躺了下去,他抱着林青辞,抱着怀里纤弱的人然后和他一起闭上眼睛睡去。
……
林青辞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槐花盛开,是灵山下的那个小村子。
他梦到那些熟悉的小孩子们上一秒还蹦蹦跳跳地围着他,下一秒就死在了风雪中。
其实一开始回到灵山的时候,林青辞总在做梦。
梦到自己被无数双手拉着拽着拖到了黑暗之中,那些人把他撕碎了,分食进了肚子里。
那时候林青辞时常被这样的噩梦惊醒,好在每一次醒过来,他的眼前都是楼宴之。
林青辞不是个重欲的人,但那一段时间他总缠着楼宴之,仿佛只有在那样颠倒混乱的时候,才能忘掉那如附骨之疽的恐惧和不安。
楼宴之和林青辞相反,楼宴之看着清心寡欲,但其实十分爱缠着林青辞,但在灵山的那些时日,林青辞总病怏怏的,往往还不等楼宴之真正去做什么,林青辞就先受不住昏睡过去。
楼宴之自然也不舍得再去做什么,就这样抱着林青辞睡去。
后来林青辞似乎解开了心结,逐渐地恢复了一些后就没之前那么黏着楼宴之,这时候反倒是楼宴之黏了上来。
林青辞的心结是如何解开的呢?
说起来也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某一天林青辞忽然心血来潮和楼宴之一起出门去街上,那是一个清晨,太阳刚刚升起,金色的光洒落人间。
这个时间点人不多,街道两旁蒸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林青辞看了一眼,楼宴之见状上前买了两个,于是林青辞吃着包子,被楼宴之牵着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人,大都是头发花白却健步如飞的老人牵着自家的小孙子孙女送到学堂去念书。
说是学堂,其实也就是个临水的小竹楼,竹楼里坐着个清瘦的青年,带着下面坐的整整齐齐的小萝卜头们认字念书。
林青辞在外面看着,一直悬着的,不安的心忽然就落了下来。
他一直看到了夕阳西下,看那些孩子结束了课业,然后嬉闹着跑出来,像一只只毛绒绒的雀鸟,飞回自己家人身边。
那个叫姜棠的小姑娘看到了远处的林青辞和楼宴之,哒哒哒的跑过来,粉白的裙子像是稚嫩的荷瓣。
她把手里一朵草编的小花儿送给了林青辞:“小辞哥哥,这个是午饭的时候我编的,送给哥哥。”
“娘亲收到花的时候会开心,我希望小辞哥哥也开心。”
那是一朵巴掌大的草编的小花,青色,边缘有些草叶翘起,像是花朵的绒毛。
姜棠说着,几个小孩子看到这边的人,叽叽喳喳地跑了过来,见姜棠在给林青辞送东西,于是在自己身上翻来翻去,最后拿出了各自最喜欢的东西一股脑地塞给林青辞。
草编的蚂蚱,硬硬的野果串成的手串,光滑剔透的小石头……
都是些不起眼又莫名其妙的小玩意,林青辞愣了一下,然后就收下了。
还不等他道谢,小孩子们又一阵风似的跑远了,像是叽叽喳喳的小鸟儿回到了自家大人身边。
姜棠是最后走的,她看着林青辞,说:“小辞哥哥,大家都很喜欢你。”
娘亲他们也说,小辞哥哥和宴之哥哥是两个很好的人。
“我们晚上来找你玩呀!”
“……好。”
那时候,斜阳的光落在那一个个蹦蹦跳跳的背影上,落在等待着他们的人身上,林青辞忽然就觉得,心里很安宁。
人间……就该是这个样子。
而不该到处都是成山的尸体。
林青辞想着有些出神,楼宴之也不催他,牵着他的手安静地陪着他。
后来他们回了家,林青辞又呆坐在窗边发呆,然后视线里忽然出现一簇娇嫩的粉荷。
“小辞哥哥!”粉荷之后,是一张纸笑盈盈的脸。
“小辞哥哥,我们来找你玩啦!”
……
那天之后,林青辞忽然就不再每天沉默发呆。
楼宴之也察觉了他的变化,自然是高兴的。
他们在那里度过了十分美好的一段时光。
后来,林青辞问楼宴之,人间的雪停了吗。
林青辞想回人间了。
他不再害怕逃避,他想要救人。
想要这个世界变回原来的样子,想让这个世界和灵山一样,人人安居乐业,不再因为战乱,灾祸而流离失所。
林青辞知道他救不了所有人,但他救下的人会去救更多的人……
这样下去,也许真的会好起来也说不定呢?
何况还有楼宴之。
他是预言中,会拯救所有人的那一线生机。
所以会好起来的吧?
……
夜,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忙碌的公羊无双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眶。
他起身朝着山下走去,因为心思有些烦乱,于是他慢悠悠地走在山道上以此来平复思绪。
但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站在雪中,白发白睫,如果不是鲜红血液顺着他的脸颊蜿蜒开出红色血花,他几乎要和雪融为一体。
公羊无双瞳孔骤然缩紧。
沈雾行,血影教新的教主。
公羊无双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沈雾行怎么会出现在玄天宗?!并且还这般无声无息?!
“快……逃……”就在公羊无双心中大骇之际,他忽然听到了一声气若游丝的呢喃。
公羊无双这才看到,白天来求药的宋祈星奄奄一息地躺在沈雾行脚下,半个身体像是被什么野兽啃食了一样,露出森森白骨。
他痛苦地蜷缩在沈雾行脚下,一条细长的小蛇缠在了他的脖颈上。
“你……”沈雾行自然也发现了公羊无双,他现在是大乘中期的修为,公羊无双仅仅是个化神后期,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沈雾行盯着他缓缓笑了:“你是楼宴之的师兄?”
那这个账,就从他开始算起吧。
反正都要杀掉,先死的人是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随着沈雾行的话音落下,整个玄天宗忽然震动了两下,这是有人在攻击玄天宗的护山大阵!